萨格莱斯的问题像一把冰冷的匕首，直指问题的核心。
邓布利多并未移开目光，在那双湛蓝色的眼睛深处，某种沉重的东西沉淀下来。
“这不是出让原则，萨格莱斯，这是基于现实的权衡。”
邓布利多的声音多了一丝疲惫，“在黑暗面前，我们无法仅凭自身的光明就驱散一切。我们需要力量，哪怕是来自灰色地带的力量。关键在于引导，而非简单的接纳或拒绝。”
“权衡？”
萨格莱斯轻声重复，语气中的讥讽更浓了，“当你在‘权衡’是否要与巨人为伍时，就已经踏入了道德的泥沼。这样的联盟即使赢了，魔法界也不会因此而变得更加美好。”
邓布利多微微摇头：“我是在尝试为他们提供一个选择，一个不同于伏地魔所提供的、充满毁灭与奴役的道路。”
“多此一举。”萨格莱斯几乎要笑出声来，“因为食死徒大概已经给他们提供过选择了。”
“这不一样。”邓布利多纠正道，“如果他们选择加入我们，那证明他们并非完全不可理喻，黑暗并非他们唯一的归宿。如果他们拒绝……”
他顿了顿，“那至少我们努力过，并且在道义上站住了脚。我们清楚地划分了敌我，而非主动将潜在的中立者推向敌人的阵营。”
“潜在的中立者？”
萨格莱斯摇了摇头，“你真是理想又现实，邓布利多。巨人的历史、他们的习性，以及他们对待其他智慧生命的方式，都已经清晰地表明了他们从来都不是什么‘潜在的中立者’。他们是遵循弱肉强食法则的掠食者！”
“那么，按照你的逻辑，”邓布利多直视着萨格莱斯，“我们是否应该在巨人明确表态支持伏地魔之前，就主动出击，将他们定义为敌人并予以清除？就像你处理斯克林杰那样，用绝对的恐怖来确立秩序，将所有不确定因素都扼杀在萌芽状态？”
“我一般不会因为别人还没有做出的决定而惩罚他。至于斯克林杰……”
萨格莱斯冷笑一声，“他根深蒂固的‘官僚思维’驱使他站在了我的对立面，在他眼里，所有人都必须为魔法部的统治让步，无论他们是否正确。”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邓布利多，“其实巨人决定帮谁都无所谓，但只要他们敢接受伏地魔的邀请，那我就有足够的理由让他们知道，成为我的敌人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邓布利多摇头否认，“这不是一个好的解决办法……”
萨格莱斯直接打断了他的话：“这比费尽心思去讨好一群反复无常、本性凶残的生物要可靠得多。我们不需要不可靠的‘盟友’，我们需要的是稳固的秩序和绝对的威慑力。”
“可是萨格莱斯，建立在尸骸之上的‘和平’能持续多久？”
邓布利多叹息道，眼中充满了忧虑，“恐惧孕育仇恨，仇恨滋生新的反抗。你今天消灭了巨人，明天就可能面对因此而被激怒的狼人部落，后天可能是感觉受到威胁的马人……萨格莱斯，你在制造一个永无止境的复仇循环。”
“我是不会害怕与任何人为敌的，邓布利多校长，因为我知道我是对的。”
“你或许能赢得每一场战斗，但你永远无法赢得真正的安宁。”邓布利多轻声说，“真正的力量，不在于能消灭多少敌人，而在于能化解多少敌意，能争取到多少人心。”
“化解敌意？争取人心？”
萨格莱斯摇了摇头，“那是对可以沟通，存在理性的生物而言。对于某些存在，它们只懂得一种语言——力量。在战争面前，犹豫和仁慈往往是最大的残忍。我宁愿用一个明确无误的恐怖信号让所有觊觎者望而却步，也不愿用一个充满风险的‘机会’，去赌上无辜者的性命。”
“我无法认同你的观点，萨格莱斯。”
邓布利多的语气变得坚定，“只要还存在一丝和平的可能，只要对方还未真正举起屠刀，我们就应该尽力去争取。这是我们的责任，也是我们区别于伏地魔及其追随者的本质区别。我们不能因为恐惧未来的风险，就轻易放弃希望，堕入以暴制暴的深渊。”
“而我认为，你的‘希望’过于渺茫。”萨格莱斯冷冷回应，“清晰的边界才是对自身阵营最大的保护，我们无法拯救所有人，更不可能与所有人做朋友。如果巨人真的能够明辨是非，他们就不会加入食死徒的阵营，但倘若他们最终选择与我们为敌，那么死亡就是他们应有的归宿。”
“你甚至都不愿意试一试。”邓布利多声音里满是遗憾。
“因为我清楚地知道，那群食死徒所许诺的东西是你永远都拿不出的筹码。”
萨格莱斯一字一句地说：“海格的使命注定会失败，而你为了这个注定失败的结局，将他推向了危险的边缘，就只是为了试一试！”
暮色渐沉，将两人的身影拉得修长。
他们相对而立，仿佛两座永远无法交融的山峰。
谁也无法说服对方，他们自洽且坚定，出发点与核心信念南辕北辙。
最终，邓布利多缓缓吐出一口气，打破了沉默：“看来，在这个问题上，我们暂时无法达成共识了。”
“是的。”萨格莱斯也微微颔首，脸色恢复了平日的淡漠：“但至少我们清楚了彼此的立场。”
邓布利多微微点头，没有再说什么，转身离去，长长的银发和胡须在夕阳余晖中泛着微光。
萨格莱斯则继续站在原地，静静地看向对方离开的背影。
他真不知道该说邓布利多太过理想，还是太过现实。
这个老人居然想要，并且真的相信能够与巨人部落达成同盟？
在几千年来，这些生物都将人类视作他们的猎物，就算后来被巫师杀死，被人类驱逐，他们的骨子里也流淌着贪婪与野蛮的血液，死不悔改。
萨格莱斯会给这些拒绝接纳文明与秩序的巨人一个机会——只需要他们乖乖待在山里，双方就能相安无事。
他摩挲着魔杖光滑的木质表面，心中思绪翻涌。
如果他们想要加入伏地魔的麾下也无所谓，与其留着这些隐患让未来的魔法界永无宁日，不如现在就找机会彻底清除，永绝后患。
让所有潜在的威胁都浮出水面是件好事。
至少这样双方就能光明正大地站在对立面，不必再虚与委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