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去看孟总的母亲,宋雯女士。”
“孟砚辞的妈妈?她……是什么病住在那里?”沈珠玥想起之前隐约听说的一些碎片信息,心里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
陈然犹豫了一下,但看到沈珠玥那双紧盯着自己的眼睛,只好继续坦白:
“夫人她……精神状态一直不太好。抑郁、狂躁……还有点……精神不正常,时好时坏。”
沈珠玥瞬间想起了之前孟砚辞腹部那道狰狞的伤口,以及陈默那句含糊的“是孟总的母亲”!
所有的线索瞬间串联起来!
让孟砚辞脸色大变、匆忙赶去的,是他的家事!
是他那位精神状态极不稳定、甚至曾经伤害过他的母亲!
一想到孟砚辞可能要再次面对那种混乱和可能的危险,沈珠玥的心脏骤然狂跳起来,一股强烈的担忧和恐惧攫住了她。
她怕他出事!
怕他面对那些痛苦时无人分担!
怕他像上次一样受到伤害!
“掉头!”她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声音急切而坚定地命令道,“快!掉头去西洲疗养院!现在就去!”
陈然吓了一跳:“沈小姐!这……孟总吩咐了要送您回家……”
“现在听我的!”沈珠玥语气强硬,不容反驳,“立刻去疗养院!有什么后果我承担!快点!”
陈然看着后视镜里沈珠玥那张写满了担忧和决绝的脸,知道再劝也无用,只能一咬牙,打了转向灯,在下一个路口猛地调转车头,朝着郊外的西洲疗养院疾驰而去。
沈珠玥紧紧抓着前排座椅的靠背,目光焦灼地望向窗外飞速倒退的景物,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孟砚辞,你千万不能有事!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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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洲疗养院地下层,医疗器械存放间里,空气冰冷而滞重,弥漫着消毒水和金属器械特有的冷硬气息。
孟砚辞站在门口,看着被束缚在特制椅子上而显得有些萎靡却依旧眼神偏执疯狂的裴嫣。
于斌安静地退到门外守着,将空间留给他们。
孟砚辞一步步走近,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沉重的过往上。
他停在裴嫣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裴嫣抬头,见是他,萎靡的脸上露出自嘲一笑突,“孟总屈尊来见我,真是难得!”
“为什么?”孟砚辞声音因为极力压抑着情绪而显得格外低沉沙哑:“裴嫣?告诉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做什么?我什么都没做!”裴嫣那张脸上露出和以往温柔亲和完全不同的神色,带着一种平静的快感。
“……她是你的养母!这些年,她就算精神不清醒,也从未亏待过你!你怎么能……怎么能用这种手段对她?”
他的声音里带着无法理解的心痛和愤怒。
即便母亲宋雯因为精神疾病而性情大变,甚至伤害过他,但在他记忆里,母亲对领养来的裴嫣,始终是尽她所能地给予关爱和物质保障。
比对他这个亲儿子,好像裴嫣才算是亲生的!
“哈哈哈……”裴嫣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猛地抬起头,散乱的头发黏在汗湿的脸颊上,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笑声尖锐而癫狂,“养母?孟砚辞,你告诉我,她为什么领养我?你真的不知道吗?!”
她的眼神变得无比怨毒,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
“我不过是因为长得有几分像她那个早夭的宝贝女儿!我不过是她用来填补内心空缺、按照她死去女儿的模子来摆弄的一个玩偶!一个替代品!”
她激动地挣扎着,束缚带勒进了她的手腕:“我喜欢什么,讨厌什么,想做什么,统统都不重要!
我必须喜欢她女儿喜欢的颜色,读她女儿读过的书,学她女儿擅长的乐器……连我笑的时候嘴角该弯到什么弧度,都要符合她的记忆!
我不能有我自己的性格,我自己的爱好!我连做我自己都不行!你告诉我,这是什么养母?!这到底是什么恩情?!”
孟砚辞嘴唇紧抿,脸色苍白。
他知道母亲因为丧女之痛而精神受损,对裴嫣的教育确实有些偏执和控制欲,但他从未想过,在裴嫣心里,这竟是如此深刻的折磨和仇恨。
裴嫣看着他沉默的样子,笑声变得更加凄厉和讽刺:
“我知道!你们孟家人都觉得,我裴嫣一个孤女,享受了孟家的荣华富贵,锦衣玉食地养大,付出点自由,付出点自我,又算得了什么?是不是?”
她突然咆哮起来,声音撕裂般难听:“凭什么?!凭什么我就要做你们的提线木偶?!
凭什么我就要承受你们母子的折磨和摆布?!
她是个疯子!一个活在自己世界里的疯子!你呢?孟砚辞?你难道就不是吗?!”
她用尽全身力气嘶喊着,眼神疯狂而恶毒:“你冷血,自私,掌控欲强,为了目的不择手段!你跟你那个疯子母亲一模一样!
你们孟家骨子里流的都是疯狂的血!你等着吧!你总有一天也会变得跟她一样!人不人,鬼不鬼!彻头彻尾的疯子!哈哈哈——”
恶毒的诅咒和疯狂的笑声在冰冷的房间里回荡,刺耳得令人心悸。
孟砚辞站在那里,如同被冰水浇头,浑身血液都快要冻结。
裴嫣的话语像一把把淬毒的匕首,精准地刺向他内心最深处的恐惧和一直试图压抑的阴暗面。
他看着眼前这个几乎完全被仇恨吞噬的女人,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这个家早已在无人察觉时腐烂变质,所谓的亲情羁绊,早已扭曲成了最可怕的互相折磨和毁灭。
他一厢情愿地想让大家都好,维持着表面的和谐,不过是妄想。
难怪裴嫣义无反顾地也离开孟家,她所谓的追求爱情放弃一切,大概是一个哄骗他的理由。
难怪她一直拒绝自己的安排,拒绝回孟家,拒绝见母亲……
巨大的悲凉和无力感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我从未如此想过,你对孟家如此多的怨恨!我以为你至少对妈应该有点真心,没想到……竟然是我的一厢情愿!”
他的话苍白无力,不知道是在说服自己,还是……说给那个已然疯狂扭曲的裴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