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5年4月下旬,朋赛,新一军新30师指挥所。
朋赛的硝烟尚未完全沉降,新30师的将士们还未来得及洗去征尘,新的命令已经抵达。师长唐守治少将站在刚刚修复的师指挥部电台前,接到了来自军部的急电:日军在腊戌东部最后的屏障——汉科(hanke)正在紧急加固,着新30师不顾疲劳,立即向汉科发起进攻,务必在日军防御完全稳固前,一举突破!
汉科,位于朋赛以南约八公里,并非险峻山岭,而是一片依托连绵丘陵和一个小型河湾构筑的防御地带。这里地势虽不如通天岭险要,但却是通往腊戌城东郊的最后一道有组织的防线。情报显示,溃退至汉科的日军第56师团残部,汇合了部分腊戌守军,正利用汉科原有的村落、河堤以及匆忙挖掘的野战工事,构筑最后一道防线。他们深知,汉科一失,腊戌东大门将彻底洞开。
唐守治的目光扫过地图上汉科的位置,又抬眼望向南方,仿佛能穿透空间,看到那座即将迎来最终命运的城市。“弟兄们,”他的声音因连续指挥而沙哑,却带着钢铁般的意志,“我知道大家很累,朋赛一战,我们流了不少血。但是,鬼子比我们更慌,更累!汉科,就是他们在腊戌东面的最后一块遮羞布!我们必须一鼓作气,扯下这块布,把刺刀顶到腊戌城下!”
他迅速召集麾下将领,部署作战任务。由于88团在通天岭和朋赛伤亡较大,此次主攻任务交给了在朋赛战斗中作为预备队、相对完整的90团。89团负责侧翼掩护和迂回,88团则作为师预备队,同时负责清剿后方零星残敌,保障补给线。
“90团为主攻,配属师属山炮营主力、工兵一个连、以及军部加强的一个战防炮排(装备m3 37mm战防炮),从正面强攻汉科核心阵地!”
“89团为左翼,沿汉科西侧河湾林地迂回,攻击敌军侧翼,并伺机强渡小河,切断汉科与腊戌城区的直接联系!”
“师属炮兵全力支援!各部队务必发扬连续作战精神,猛打猛冲,决不给敌人喘息之机!”
90团作为先锋,以二营为前锋,直扑汉科北面的主要通道——一座横跨无名小河的石桥。然而,日军早已将桥炸毁,并在河对岸构筑了坚固的机枪阵地和迫击炮位,控制了所有可能的渡河点。
90团团长王志刚见状,立即命令:“工兵连,迅速勘察水情,选择架设浮桥地点!炮兵,压制对岸敌军火力点!一营,从上游尝试徒涉迂回!”
新30师师属炮兵团的阵地上腾起阵阵白烟。炮弹带着尖锐的呼啸飞越南宛河,在对岸的日军前沿阵地炸开一团团黑烟。然而,观测哨很快发现,多数炮弹都落在了河堤的正面斜面。日军工兵极其狡猾,他们将主要的机枪巢和步兵掩体巧妙地构筑在了河堤的反斜面上,直射炮火难以命中,曲射的榴弹炮又因角度问题,杀伤效果大打折扣。
与此同时,师属工兵营的弟兄们已经匍匐到了河岸边缘。他们扛着预先准备好的门桥和木板,准备在选定的河段架设轻型浮桥。对岸的日军狙击手和迫击炮手显然发现了他们的意图。“咻——砰!”冷枪不时打来,子弹打在卵石上迸出火星。更致命的是日军的九七式曲射步兵炮(通常所说的掷弹筒),几发炮弹落在河滩上,爆炸的破片瞬间放倒了五六名工兵。鲜血染红了他们身边的器材,但后续人员毫不犹豫地顶了上去,咬着牙在冰冷的河水里固定桥体。
在上游约一公里处,一营的士兵们发现了一处看似水浅流缓的河段。“从这里蹚过去!”营长下令。先头连的士兵们立刻脱掉鞋袜,卷起裤腿,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小心翼翼地踏入河中。河水冰冷刺骨,河床下的鹅卵石湿滑难行。就在他们行进至河中央,水流最急、行动最缓慢的时候,对岸丛林深处突然喷出数条火舌!
那是日军预先标定好射击诸元的隐蔽机枪阵地。九六式轻机枪和十一年式机枪(歪把子)的混合射击,将密集的弹雨泼洒在河面上。子弹打入水中,发出“啾啾”的恐怖声响,溅起无数水柱。正在徒涉的士兵们成了绝佳的活靶子,瞬间有十余人中弹倒下,身体被河水冲向下游,鲜血在河水中迅速晕开,形成一道刺目的红绸。
正面,工兵们以巨大伤亡为代价,终于将一座简易浮桥架设到了对岸。二营五连的一个排作为突击队,立刻跃上桥面发起了冲锋。他们呐喊着向前冲,然而,这座浮桥同样在日军的算计之内。当战士们冲至桥中央时,对岸至少三挺九二式重机枪从不同角度构成的交叉火力网猛然苏醒。炽热的金属风暴彻底笼罩了窄小的桥面,子弹打在门桥和人体上噗噗作响。整整一个排的官兵,几乎在短短几十秒内全部倒在桥上,无一生还。紧接着,日军的掷弹筒精准地击中浮桥中段,木屑和残肢横飞,桥梁被彻底切断。
南宛河畔,河水依然在流淌,却带不走浓郁的血腥味。中国军队的首次强渡,在日军严密的防御体系前,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初战不利,90团被阻于小河以北,进展停滞。
正面强攻受阻,王志刚团长心急如焚,但并未失去冷静。他命令部队暂停大规模渡河,与对岸日军保持火力对峙,同时再次派出了团的侦察精锐。
侦察兵们利用夜色和复杂地形的掩护,对汉科日军防线进行了细致的侦察。他们发现,日军防御重点确实在正面河岸和几个明显的制高点,但在汉科防线东侧,有一片相对茂密、地形复杂的沼泽林地,日军认为此地不利于大部队行动,防御相对薄弱,仅有少数警戒哨。
得到这个情报,王志刚与师长唐守治商议后,果断调整部署:
“正面(90团主力)继续保持压力,进行佯攻和火力牵制,吸引敌军注意力!”
“主攻方向,改在东侧沼泽林地!由90团三营,配属工兵排和大部分自动火器,秘密运动至该地域,在黎明前发起突袭,打开突破口!”
“89团,加快在西侧的迂回速度,策应90团行动!”
这是一个大胆的计划,沼泽林地行军困难,且易遭伏击。但这也是打破僵局的唯一希望。
夜幕降临,90团三营的官兵们,在营长周大海的率领下,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主力阵地,向东侧的沼泽林地进发。这是一段极其艰难的行军。沼泽泥泞不堪,蚊虫肆虐,官兵们深一脚浅一脚,浑身沾满泥浆,还要时刻警惕日军的哨兵和诡雷。
工兵在前面用探杆小心探路,标记出相对安全的路线。所有人都保持着绝对的静默,只有沉重的喘息和泥水搅动的声音。经过数小时的艰难跋涉,三营终于成功渗透至日军东侧防线的背后。
南宛河正面再次响起了90团佯攻的密集枪炮声。日军阵地所有火力点的注意力都被牢牢吸引在河对岸。
就在这时,在日军认为绝对不可能穿越的东侧沼泽边缘,一簇簇沾满泥浆的身影如同地底钻出的幽灵般骤然显现!三营的官兵们,经过一夜在齐腰深的冰冷沼泽和蚊虫肆虐的芦苇丛中的艰难跋涉,此刻犹如压抑已久的猎豹,向近在咫尺的日军东侧警戒阵地发起了迅猛突击!
“打!”
营长一声令下,数十支司登\/汤姆逊冲锋枪喷吐出密集的火舌,手榴弹雨点般砸向日军简陋的散兵坑和机枪哨位。这片林地瞬间从死寂变为沸腾的熔炉。正在啃食饭团的日军哨兵甚至来不及抓起身边的步枪,就被迎面扫来的子弹打倒。一个重机枪小组慌忙调转枪口,弹药手刚把保弹板插上,几颗精准飞来的手榴弹就在沙袋工事内爆炸,将机枪和射手一起掀翻。
日军的东侧防线,如同被热刀切开的黄油,瞬间被撕开了一个近百米宽的大口子。
“不要停!向纵深穿插!目标汉科村后!”三营长浑身泥泞,声音嘶哑却充满力量。官兵们不顾极度的疲惫,以班排为单位,沿着突破口向日军腹地猛插。他们根本不去肃清两侧残敌,目标只有一个——汉科核心村落的后方。冲锋枪手在前开路,不断扫射任何试图集结的日军小组,步枪手和机枪组则负责掩护侧翼,整个突击行动迅猛而坚决。
三营在敌后制造的混乱是立竿见影的。 正准备向正面增援的日军预备队,在半路上就与穿插进来的三营先头部队迎头相撞,双方在晨雾弥漫的田野和竹林中爆发激烈混战。更致命的是,汉科村内正面防守的日军,突然听到身后传来爆豆般的枪声和中国人熟悉的冲锋号音,回头甚至能看到远处升起的黑色烟柱和穿梭的人影。
“侧面!敌は背面に回った!”(侧面!敌人绕到背后了!)恐慌像瘟疫一样在日军阵地蔓延。机枪手开始盲目地向后方可能的渗透路线扫射,指挥官无法判断到底有多少中国军队突破了进来,通讯线路被切断,部队陷入了各自为战的混乱境地。原本坚如磐石的汉科防御体系,从内部开始土崩瓦解。
王志刚团长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战机!
“司号员!吹冲锋号!全团强渡!”
“炮兵!集中所有火力,覆盖河岸敌军阵地,掩护渡河!”
嘹亮的冲锋号再次响起!正面待命的90团一营、二营官兵,如同决堤的洪水,在重新加固的浮桥和临时找到的徒涉点,冒着日军已然减弱许多的火力,奋勇过河!
与此同时,在西侧迂回的89团也加强了攻势,成功突破日军河岸防线,从侧翼杀了过来。
汉科日军陷入了三面夹击的困境。指挥系统失灵,士兵各自为战,防线迅速土崩瓦解。中国军队从北面、东面、西面三个方向涌入汉科核心区域,与残存的日军展开了激烈的巷战和村落战。
战斗持续了大半天。在绝对优势兵力和士气的碾压下,汉科日军的抵抗最终被彻底粉碎。大部分日军被歼灭在阵地上,部分残敌丢弃重武器,狼狈不堪地向腊戌城区溃逃。
至日落时分,汉科地区完全被新30师控制。满目疮痍的村落和河岸上,飘扬着青天白日旗。
唐守治师长在警卫的护卫下,踏上汉科的土地。他看着眼前这片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胜利,看着疲惫不堪却斗志昂扬的将士们,沉声对参谋长说:“给军部发电:新30师已于本日攻克汉科,腊戌东部门户已彻底洞开!我部伤亡……正在统计,但士气旺盛,正收拢部队,准备向腊戌城垣发起最后攻击!”
汉科的攻克,标志着腊戌东部所有外围防线的彻底终结。新30师以惊人的毅力和灵活的战术,克服了河川障碍和日军的顽强阻击,再次扮演了攻坚尖刀的角色。现在,从汉科向南,已是一马平川,腊戌那座孤城,已然赤裸裸地暴露在中国驻印军的钢铁洪流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