桥头克复的硝烟尚未散尽,中国驻印军第一集团军的兵锋已如淬火的利刃,直指腾冲城下最后一道重要屏障——江苴。
集团军前进指挥部内,气氛紧张而有序。大幅军事地图上,代表敌我态势的箭头与符号密密麻麻。参谋长陈瑜手持教鞭,点向腾冲东北方向约十公里处的一个要点:“江苴。此地虽无高黎贡山之险峻,却是拱卫腾冲东北门户的最后一道坚固阵地。日军第五十六师团残部与从各方溃退之敌在此汇合,兵力得到加强,并利用村落、丘陵及蚂蝗箐等险要地形,构筑了多层次、互为犄角的防御体系。其火力配系,尤其是迫击炮和隐蔽机枪巢,预计相当密集。”
驻印军副总指挥兼第一集团军司令李锦,目光沉静地审视着地图,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松山、高黎贡、桥头,一连串的胜利,并未让倭寇放下屠刀,反而使其如受伤的野兽,更加疯狂。江苴,将是腾冲决战前,最残酷的一次热身。我军挟连胜之威,士气正盛,然亦需警惕骄兵之念。告诉孙立人、沈德威,此战,不仅要胜,更要‘巧胜’,要以最小的代价,砸碎这颗硬钉子!”
“是!”命令迅速下达。刚刚经历桥头恶战的新一军、新二军,在得到部分兵员和弹药补充后,再次如绷紧的弓弦,进入了临战状态。集团军庞大的支援力量,也开始向江苴外围机动。
基于桥头之战的成功经验,以及江苴相对平坦开阔的地形,主攻的新一军军长孙立人决定,再次以装甲部队为先锋,辅以机械化步兵,试图以一场迅猛的突击,撕裂日军防线。
第七军军长楚南河接到配属命令,立即派出麾下第1装甲师周胜部的一个装甲营,加强一个装甲步兵营,组成先遣突击集群。数十辆m4“谢尔曼”中型坦克和m3半履带装甲车,引擎轰鸣,卷起漫天尘土,沿着道路向江苴外围日军前沿阵地扑去。阳光下,坦克的炮管闪烁着冷冽的金属光泽,气势逼人。
然而,日军在连续遭受驻印军重拳打击后,也已总结了教训。他们不再执着于在远距离与驻印军强大的炮兵对射,而是采取了更为狡猾和致命的战术。
当前沿观察所报告中国坦克集群接近时,日军阵地上异常沉寂。当装甲集群浩浩荡荡驶入一片相对开阔、看似无障碍的谷地时,异变陡生!
“轰!”
“轰!”
“轰!”
接二连三的猛烈爆炸,在坦克集群的前方和侧翼响起,并非来自炮弹,而是预先埋设的巨型地雷和炸药包!冲在最前面的几辆“谢尔曼”坦克瞬间被火光和浓烟吞噬,履带被炸断,底盘受损,瘫在原地动弹不得。
几乎同时,从看似平静的丘陵反斜面、经过巧妙伪装的掩体内,突然喷吐出炽烈的火舌!日军的47mm反坦克炮、37mm速射炮,以及大量九九式磁性反坦克手雷的投掷小组,从极近的距离发起了攻击!
“谢尔曼”坦克的侧面和尾部装甲相对薄弱,在如此近的距离上,即便是日军的47mm炮也能构成致命威胁。一辆坦克的侧面被击中,装甲被撕裂,内部弹药被引爆,发生了剧烈的二次爆炸,炮塔被掀飞。日军的步兵则利用交通壕,快速接近被地雷阻碍的坦克,试图投掷磁性手雷或燃烧瓶。
伴随的装甲步兵营的m3半履带车也遭到了日军密集的轻机枪和掷弹筒的火力压制,步兵下车作战的动作受到了严重干扰。
先遣突击集群瞬间陷入了混乱和被动挨打的境地。虽然坦克和步兵们奋力还击,摧毁了数个日军火力点,但损失仍在不断扩大。指挥官通过无线电急促地呼叫炮火支援和步兵增援。
后方观战的孙立人通过望远镜看到这一幕,脸色凝重。
“停止进攻!装甲部队后撤至安全地带,呼叫工兵和炮兵!”
他意识到,日军采取了诱敌深入、近战歼敌的新战术,传统的装甲突击在此地遇到了麻烦。
初战的挫折,给士气正盛的驻印军敲响了警钟。李锦闻报后,并未责备前敌指挥官,而是立即指示:“敌变我变!充分发挥我集团军多兵种协同作战的优势,由‘砸铁锤’转为‘手术刀’。”
集团军这台庞大的战争机器再次高效运转起来。
首先登场的是王大山的特种作战司令部。更多的“山魈”侦察小队被投入战场,他们展现出前所未有的侵略性。利用夜色和江苴周边稻田、沟渠与灌木丛的复杂地貌,这些小队像水银泻地般渗透到日军防线极近距离,甚至潜入其各阵地之间的结合部。他们不仅仅是远观,而是冒险抵近,用油脂铅笔在防水板上细致勾勒出日军一式47毫米反坦克炮的炮位轮廓,标定九二式重机枪的射界死角,用特殊标记记录下雷场的大致范围和密度,并通过观察天线布局和人员往来,推测其中队或大队级指挥所的方位。这些极其宝贵、近乎“透明”的情报,通过他们背负的ScR-694便携电台,以加密短波形式,源源不断地传回后方指挥部。
紧接着,集团军工兵司令刘毅的部队开始大显身手。在夜暗和不时发射的m5烟幕弹掩护下,工兵特种爆破团的精英们,在步兵警戒分队的掩护下,匍匐前进至白天让坦克和步兵付出代价的雷场边缘。他们使用AN\/pRS-1探雷器小心翼翼地扫描,一旦确认地雷位置,便由后续队员放置m1爆破索。随着一声声沉闷的爆炸,雷场中被硬生生撕开了一条条狭窄但至关重要的安全通道。与此同时,其他工兵部队则在更靠前的位置,挥汗如雨地构筑新的前进炮兵观察所和用沙袋加固的步兵冲击出发阵地,将攻击的触角尽可能抵近日军鼻子底下。
在他们身后,集团军炮兵司令周振邦麾下的重炮群已然完成诸元调整。根据侦察兵传回的精确坐标和白天作战的血的教训,炮火变得更加耐心且极具针对性。m115型203毫米重型榴弹炮负责拔除坚固点目标,而数量更多的m101型105毫米榴弹炮则对已知和可疑的日军反坦克阵地、机枪火力支撑点进行了持续而有节奏的压制射击,既摧毁工事,更折磨守军神经。为了提供更及时的支援,装备105毫米榴弹炮的m7“牧师”自行火炮营被前推至机动阵位,它们将伴随步兵进攻,充当随叫随到的“钢铁救火队”。在阵地侧翼,反炮兵雷达连的官兵们紧紧盯着雷达屏幕,他们的ScR-584雷达严阵以待,只等日军迫击炮开火,便能迅速定位并将其扼杀。
一场经过精密筹划、充分准备的致命打击,已然箭在弦上。
电子情报旅也加强了监听,试图捕捉日军调动和补给的信息,干扰其指挥通信。
经过一天一夜的紧张准备,一张针对江苴日军防线弱点的大网已经悄然撒开。
新的总攻在次日拂晓发起。这一次,进攻的主角换成了新二军沈德威部。孙立人的新一军则负责牵制和高机动作战,随时准备投入扩张战果。
攻击开始前,集团军炮兵进行了新一轮的猛烈火力准备,但重点更加明确,持续时间也更长,力求最大限度地摧毁已标识的日军目标。
炮火延伸后,新二军的步兵们在师属坦克营(部分装备了新增的m36歼击车,其90mm炮对日军工事威胁更大)的掩护下,发起了攻击。但他们不再是宽正面平推,而是选择了数个被认为是日军防线结合部或相对薄弱的点位,实施了重点突破。
第104师徐天鹰部面对的“赵家营”,是日军在江苴防线的核心支撑点之一。该村落被日军改造为坚固的堡垒群,砖石房屋的墙壁上密布射击孔,村内交通壕纵横连接,还构筑了多个半地下式的钢筋混凝土机枪堡。
吸取了初战教训的徐天鹰,改变了战术。他不再让宝贵的坦克贸然冲击,而是将m4“谢尔曼”坦克和新增援的、装备90毫米高速炮的m36“杰克逊”坦克歼击车,部署在村落外围800至1000米的安全距离上,利用其精准的直瞄火力,充当“远程开罐器”。坦克和歼击车沉稳地点射,90毫米穿甲弹和76毫米榴弹精准地凿穿墙体,将一栋栋被改造为坚固据点的房屋逐一炸开巨大的窟窿,暴露并摧毁里面的日军。
与此同时,师属m101型105毫米榴弹炮营和配属的集团军m114型155毫米榴弹炮,对赵家营进行了反复的、拉网式的覆盖轰击。炮击极具耐心,如同犁地一般,将村落外围的障碍物、铁丝网和浅层工事几乎夷为平地。
在炮火和坦克火力的掩护下,工兵特种爆破小组成为了进攻的先锋。他们借着m5烟幕弹产生的浓密烟幕,在师属重机枪的压制射击下,携带m2火焰喷射器和捆扎成束的tNt炸药包,低姿匍匐,贴近村落外围残存的工事。对于土木混合的地堡,喷火兵抵近后猛然喷射,火龙窜入射孔,内部瞬间传来凄厉的惨嚎和弹药殉爆的闷响;对于砖石结构的坚固据点,工兵则将沉重的炸药包安置在墙根或门口,拉响导火索后迅速撤离,一声巨响,整个据点便被彻底炸塌。
步兵则紧随工兵打开的缺口,以班排为单位,投入残酷的逐屋争夺。他们不再从街道冲锋,而是炸通相邻房屋的墙壁,在内部穿行,用手榴弹、冲锋枪和刺刀,逐个房间、逐个地堡地清剿残敌。战斗异常残酷,在昏暗的室内和狭窄的交通壕里,敌我士兵时常扭打在一起,每占领一座房屋、一段壕沟,都要付出数人甚至十数人伤亡的鲜血代价。
然而,这种 “火炮犁地、坦克拆屋、工兵爆破、步兵清剿” 的扎实战术,效果显着。
第105师罗振武部接到的任务是主攻日军左翼的“蚂蝗箐”隘口。这里地势险要,箐沟深邃,两侧山坡覆盖着茂密的热带雨林和纠缠的藤蔓,浓密的树冠几乎遮蔽了天空。日军判断此地大军难以展开,易守难攻,因此部署的兵力仅为一个加强中队,且将主要火力点都设置在面向我方进攻路线的正斜面。
罗振武师长仔细研究了地图和侦察报告,决定复制高黎贡山战役的成功经验。他命令师属侦察连和一个步兵营在“蚂蝗箐”正面展开,摆出强攻架势。他们用迫击炮和轻重机枪猛烈射击日军前沿阵地,步兵则发出震天的呐喊,做出多次试探性冲击,成功地将守备日军的注意力牢牢吸引在正面。
与此同时,105师麾下最擅长山地作战的第314团第一营,早已悄然从战场侧翼隐去。在特战小队“山魈”一组队员的引导下,他们踏上了一条连当地猎人都很少行走的隐秘小径。这条小路异常艰险,士兵们需用砍刀劈开荆棘,在湿滑的陡坡上攀爬,腐叶没过小腿,蚂蝗(当地旱蚂蝗)不断叮咬。他们轻装简行,留下了重机枪和迫击炮的底座,由士兵们拆分肩扛着炮管和弹药,付出了极大的体力代价。
经过数小时的艰难跋涉,一营官兵如同神兵天降,成功迂回到了“蚂蝗箐”日军主阵地的侧后制高点。他们迅速架起迫击炮和重机枪,步枪手们也占据了有利射击位置。
随着三发绿色信号弹升空,蓄势已久的一营从日军完全意想不到的侧后上方发起了致命打击!81毫米迫击炮弹精准地砸进日军的战壕和机枪巢,民二四式重机枪炽热的弹雨如同镰刀般从背后扫过日军阵地。正在全力应对正面佯攻的日军被这突如其来的打击完全打懵,后方指挥所和炮兵观测点瞬间陷入混乱,士兵在狭窄的箐沟里惊慌失措,腹背受敌,阵脚大乱。
正面佯攻的部队看到信号,立刻由佯转实,发起了真正的猛攻。日军此刻首尾难顾,士气崩溃,防线迅速瓦解。105师正面与侧翼部队里应外合,一举夺占了“蚂蝗箐”这道险关,为整个江苴战局的突破,撕开了一个关键的口子。
第106师高镇远部面对的是日军一处极其顽固的据点——依托天然石灰岩溶洞群构建的“尖山岩”支撑点。这些溶洞内部结构复杂,四通八达,洞口狭窄且往往位于陡峭的岩壁上。常规的炮击和步兵冲锋难以奏效,炮弹大多只能在岩壁上留下白点,步兵则暴露在来自多个隐蔽洞口的交叉火力下。
面对这块难啃的骨头,高镇远师长果断发挥了106师强化的工兵与化学战能力。他首先动用了师属化学战连(烟幕与喷火单位,非毒气),并得到了集团军炮兵烟幕弹的加强。
攻击伊始,并非猛烈的炮火覆盖,而是大量的m5烟幕弹被精准地射向“尖山岩”山体。很快,浓密的、乳白色的烟幕墙将整个山腰笼罩,有效地遮蔽了日军洞内观察哨的视线,并干扰了其射击精度。
就在这片人工制造的“雾障”掩护下,106师的工兵突击队和喷火兵开始行动。他们分成多个小组,利用地形和烟幕,悄然接近各自负责的洞穴口。
对于位置较低、可直接接近的洞口:喷火兵在工兵和步枪组的掩护下,匍匐至距离洞口二三十米的距离,突然跃起,m2火焰喷射器发出沉闷的咆哮,长达数十米的凝固汽油火龙猛地钻入洞穴深处。烈焰不仅瞬间吞噬了洞口附近的日军,更沿着洞穴通道向内蔓延,高温和剧烈的耗氧让深处的日军非死即伤,洞内往往随之传出凄厉的惨叫和弹药被引燃的殉爆声。
对于位置较高或难以直接喷射的洞口:工兵们则携带炸药包和爆破筒,冒险攀爬上去,将炸药紧贴洞口上方的岩壁或塞入裂缝中实施爆破。“轰隆”一声巨响,崩落的巨石和泥土往往能将洞口彻底封死,将里面的日军活埋。
有时,烟幕、火焰和爆破会结合使用:先以烟幕掩护接近,再用喷火器压制和杀伤,最后用炸药彻底封闭洞口。这种 “以烟障目,以火攻心,以爆封门” 的立体战法,给依托洞穴负隅顽抗的日军造成了巨大的心理震慑和物理杀伤。许多日军士兵不是在烈火中化为灰烬,就是在黑暗中窒息而亡,或被永远封存在冰冷的岩洞里。
106师凭借这种针对性的战术,高效地拔除了这些常规手段难以解决的“岩石钉子”,为整个江苴战线的推进扫清了又一个重大障碍。
日军指挥官深知此地失守,腾冲将无险可守,因此不断组织兵力,甚至发动了多次凶猛的反冲击,试图夺回丢失的阵地。战场上多次出现惨烈的白刃战和近距离交火。
新二军的官兵们以承受伤亡的坚韧和步步为营的扎实,一寸寸碾碎日军的抵抗。在惨烈的近距离交火中,装备优势显现无遗。当日军士兵高喊着“万岁”挺着刺刀冲来时,迎接他们的是m1“加兰德”半自动步枪爆发出的密集而持续的八连发射击,是bAR自动步枪毫不间断的压制性点射,是汤姆逊冲锋枪在巷战角落泼洒出的弹雨。日军依赖的三八式步枪在如此近的距离上,其射速和火力密度被完全压制,许多日军士兵甚至没能进入白刃战距离就被击毙。
集团军炮兵在这场攻坚战中,扮演了定海神针的角色。在前沿观察所和空中校射机的引导下,炮火反应极其迅捷。一旦发现日军在后方洼地集结兵力,或某段战线出现日军小队规模的反冲击迹象,立刻就会招致毁灭性的打击。天空中,L-4“蚱蜢” 校射机如同敏锐的鹰隼,不断盘旋,无线电里传来观测员冷静的声音:“目标,坐标‘铁砧-4’,敌军约两个小队集结,请求效力射。” 片刻之后,105毫米乃至155毫米榴弹炮群的齐射便如同冰雹般砸下,将日军刚刚集结起来的队伍炸得人仰马翻,反扑屡屡在萌芽阶段就被炸得粉碎。
经过三天两夜不眠不休的激烈鏖战,江苴日军防线已是千疮百孔。“赵家营”、“尖山岩” 等主要支撑点相继被攻克,残存的日军被分割在几个孤立的区域。更致命的是,他们的补给线被驻印军空军频繁的p-47“雷霆” 战斗轰炸机扫射和远程炮火彻底切断,弹药见底,粮食匮乏,伤兵得不到救治。增援无望的消息像瘟疫一样在残兵中蔓延,日军士气彻底崩溃,许多士兵眼中只剩下麻木和绝望,有组织的抵抗正迅速瓦解。江苴,这座日军在滇西苦心经营的堡垒,其陷落已经进入倒计时。
残存的日军部队开始向腾冲城区方向溃退。李锦适时下令,孙立人的新一军投入战斗,以装甲部队和机械化步兵为前锋,沿溃敌退路迅猛追击,扩大战果,兵锋直逼腾冲城下。
日军遗弃的武器装备、尸体随处可见,而我军将士们也付出了相当的牺牲,救护人员正在紧张地抢救伤员。
“江苴已下,腾冲门户洞开。”李锦的声音平静中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然城内倭寇,已成瓮中之鳖,必作困兽之斗。传令下去,各部抓紧时间休整补充,统计战果,总结教训。特别是江苴初战之经验,务必深刻汲取。下一步,将是更为残酷的城垣争夺战。”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身边这些历经血火、面容坚毅的将领们,语气转为坚定:“告诉兄弟们,他们打得很苦,也很英勇!祖国和人民,等待着我们光复腾冲的捷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