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大魏皇宫,太极殿。
当蜀汉国丧的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飞越千山万水,传到这座金碧辉煌的宫殿时,整个魏国的朝堂,先是死一般的寂静,随即,爆发出了一阵压抑不住的,狂喜的骚动!
“陛下!陛下!天大的喜讯啊!探马急报,蜀中伪帝刘备,已于月前,病亡于成都!”近臣将那份蜀中传来的情报,高高举起,声音中充满了难以抑制的兴奋。
王座之上,魏主曹丕正在为西线战事的惨败而烦闷不已,听闻此言,他猛地站起,一把夺过情报,一目十行地看完。当确认消息无误时,他那张阴郁了数月的脸上,终于,绽放出了灿烂无比的,如同拨云见日般的笑容!
“哈哈哈!好!好啊!”曹丕大喜曰,“刘备已亡,朕,再无忧矣!他虽夺我雍凉,却也耗尽了国力,如今更是主死国丧,人心惶惶!**何不乘其国中无主,君臣不睦之际,起倾国之兵,一举伐之?!以雪我西线之耻!”
他的声音,回荡在大殿之中,充满了帝王的快意与复仇的渴望。殿下群臣,亦是纷纷附和,高呼“陛下圣明”,仿佛蜀汉的灭亡,已是唾手可得。
然而,就在这一片狂热的气氛之中,一个苍老而冷静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陛下,不可。”
说话的,是太尉贾诩。这位历经三朝,以算无遗策闻名的老臣,缓步出列,对着曹丕,深深一揖。
“陛下,刘备虽亡,但其临终之前,必然会将蜀汉大权,托孤于诸葛亮与陆瑁二人。”贾诩的声音,如同冷水,浇在了所有人的头上,“诸葛亮此人,深谋远虑,行政之才,不下管、萧;陆瑁更是用兵如神,智计百出,连战连捷。此二人,一内一外,一政一军,皆是世之奇才。他们感备知遇之恩,又受托孤之重,必将倾心竭力,扶持嗣主,稳定内外。此刻蜀中,看似悲痛,实则,防备必然是前所未有的森严。陛下,绝不可仓促伐之。**否则,必将重蹈西线覆辙啊!”
贾诩的话,让曹丕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他知道,贾诩从不说虚言。
正言间,忽一人从班部中奋然而出,**他的声音,如同出鞘的利剑,冰冷而又锋利!
“太尉大人此言,恕懿不敢苟同!兵者,诡道也,战机稍纵即逝!不乘此时进兵,更待何时?!”
众视之,乃是抚军大将军,司马懿也。
曹丕见是自己最为倚重的司马懿,精神为之一振,大喜,遂问计于懿。“仲达,你有何高见?”
司马懿上前一步,那双隐藏在阴影中的鹰目,闪烁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光芒。
“陛下,”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大殿,“贾太尉所言,固然是老成谋国之言。蜀中,确实有诸葛亮与陆瑁这两根擎天之柱。若只起我大魏之兵,从正面强攻,即便能胜,也必然是惨胜,急难取胜。”
“但是,”他话锋一-转,嘴角勾起一抹森然的冷笑,“如果我们,不只用我大魏的兵呢?”
曹丕目光一闪:“仲达此言何意?”
司马懿曰:“臣,有一计。可令那诸葛亮与陆瑁,纵有三头六臂,也首尾不能救应!届时,蜀汉,将不攻自破!我等,只需坐收渔翁之利即可!”
“此计,名为‘五路伐蜀’!”
“哦?!”曹丕被彻底勾起了兴趣,“快快说来,是哪五路?”
司马懿走到巨大的天下地图前,拿起一根长杆,那长杆的顶端,如同毒蛇的信子,开始在地图上,缓缓移动。
“其一,在我们的东北方,辽东之地,有鲜卑一族,其王名为轲比能,拥兵十数万,骁勇善战,觊觎我大魏边境久矣。陛下可修书一封,差一能言善辩之使者,携重金、美女、丝绸,往辽东鲜卑国,见其国王轲比能。一面,赂以金帛,满足其贪欲;另一面,可册封其为‘镇北单于’,许诺事成之后,将整个幽州,都划归于他!重利之下,轲比能必反!可令其,起辽西羌兵十万,先从旱路,直取蜀汉新得的凉州!**此乃第一路,也是最锋利的一路!”
“其二,”司马懿的长杆,指向了蜀汉的南方,那片被丛林与瘴气覆盖的神秘土地,“在蜀汉之南,有南蛮之地,其王名为孟获,素来不服王化,麾下有藤甲兵,刀枪不入,极为悍勇。蜀中精锐,皆在北线与东线。陛下可同样再修书遣使,赍官诰赏赐,直入南蛮,见蛮王孟获,封其为‘镇南王’,并将蜀中四郡之地,许诺给他!令其起兵十万,攻打益州、永昌、牂牁、越嶲四郡,以击西川之南!此乃第二路,是为心腹之患!”
“其三,”长杆指向了江东,“那孙权,虽与我大魏有仇,但其与蜀汉,更是血海深仇!吕蒙之死,荆州之失,乃其切肤之痛!陛下只需再遣一使,入吴修好,姿态放低,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告诉他,唇亡齿寒,若蜀汉坐大,下一个,便是他江东!再许以割地之重利,承诺破蜀之后,将整个荆州,尽数归还于他!孙权,必会响应!可令其起兵十万,再攻荆州!此乃第三路,是为肘腋之患!”
司马懿说到这里,顿了顿,抬起头,看着早已听得目瞪口呆的曹丕,微微一笑,继续说道:
“待此三路大军,从东北、正南、正东,三个方向,同时向蜀汉发动攻击之后。然后,我大魏,再动用两路王师!”
“陛下可命大将军曹休为大都督,提兵十万,由东线的合淝、许都一线,做出大举进攻之势,牵制荆州的兵力,此为第四路,是为疑兵!”
“最后,司马懿的长杆,重重地点在了关中之地,由陛下亲领我中原精锐十万,由潼关径出,直取陇右!此乃第五路,是为王师,是为绝杀!”
他收回长杆,转过身,看着满朝文武,声音中,充满了冰冷的,如同毒液般的自信!
“共大军五十万,五路并进,从四面八方,如一张天罗地网,将小小的蜀汉,彻底包围!那诸葛亮,便真有吕望之才,张良之智,安能当此铺天盖地之攻势乎?!届时,他救南则失北,救东则失西,首尾不能相顾,不出三月,必将土崩瓦解!”
一番话,说得是阴狠毒辣,气魄宏大!整个太极殿,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的脑海中,都浮现出了那幅可怕的画面——小小的蜀汉,如同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被来自四面八方的巨浪,无情地拍打,直至粉身碎骨!
贾诩的额头上,也渗出了一层冷汗。他看着司马懿,第一次,感觉到了这个平日里沉默寡言的同僚,那内心深处,所隐藏的,是何等恐怖的深渊!
曹丕从最初的震惊中回过神来,随即,便是无与伦-比的狂喜!他抚掌大笑,走下王座,亲手扶起司马懿。
“仲达!你真乃朕之子房也!此计,可安天下!”
随即,他不再有半分犹豫,当即下令!“密遣能言官四员为使,备上厚礼,即刻分赴辽东、南蛮、江东、以及我军曹休大营!”
“自己领兵十万,进驻长安,随时准备,径取陇右!**”
“至于那些旧将……”曹丕眼中闪过一丝不屑,“此时,张辽、乐进等一班旧将,皆已封为列侯,俱在冀、徐、青及合淝等处,据守关津隘口,年事已高,锐气已失,故不复调用。此战,乃是我大魏新一代将领,建功立业之时!”
一道道致命的指令,从洛阳的宫殿之中,如同四散的毒蛇,向着天下的每一个角落,飞速地蔓延而去。
建业,东吴王宫。
这一日,孙权正在与大都督陆逊、太傅张昭等人,商议着秋季的防务。忽然,一名侍卫匆匆来报:“启禀主公,魏国使者,于宫外求见!”
“魏国使者?”孙权眉头一挑,殿下群臣,亦是面面相觑。自西线大战之后,曹魏与东吴的关系,也陷入了一种微妙的冰点。
“让他进来。”
片刻之后,魏国使者昂首挺胸地走进大殿,他没有行跪拜之礼,只是对着孙权,长长一揖,随即,从怀中,取出了魏主曹丕的亲笔书信,高声说道:“我家陛下,有书信一封,特问候吴王殿下。”
侍者将信呈上。**孙权收到曹丕来信,他展开绢帛,目光飞速地扫过。
信中的内容,先是极尽谦卑地问候,追忆当年赤壁并肩作战之“旧情”,随即,话锋一转,便将刘备病亡,蜀中无主,君臣不睦的“天赐良机”,详详细细地分析了一遍。最后,便是那充满了诱惑力的承诺——
“……若吴王肯起兵,再伐荆州,为子明都督复仇。事成之后,朕,愿以大魏皇帝之名,将整个荆襄八郡,尽数划归江东。并与吴王,约为兄弟之盟,共享天下富贵!”
看完信,孙权的心,如同被投入了一块巨石的湖面,瞬间,波澜再起!
他的呼吸,不由自主地,变得有些急促起来。
荆州!
那片他日思夜想,魂牵梦绕的土地!
他抬起头,将信传示给堂下的陆逊与张昭,沉声问道:“诸位爱卿,曹丕此举,意欲何为?我等,又该当如何?”
张昭第一个站了出来,他抚着花白的胡须,连连摇头道:“主公,万万不可!此乃曹丕的‘驱虎吞狼’之计也!”
“曹丕之心,路人皆知!他因雍凉惨败,无力独自南侵,便想故技重施,让我江东,为他火中取栗!去与那兵锋正盛的蜀汉,拼个两败俱伤!然后,他好坐收渔翁之利啊!”
“更何况,”张昭的语气,变得无比凝重,“刘备虽亡,但那诸葛亮与陆瑁,皆是世之奇才!荆州,更有那万人敌的关羽,与智计百出的徐庶共同镇守!我军上次的教训,难道还不够深刻吗?主公,万万不可再听信曹贼之言,重蹈覆辙啊!”
张昭的这番话,说得是苦口婆心,在场的一众文臣,无不点头称是。
孙权那颗刚刚被点燃的,炙热的心,也瞬间,凉了半截。是啊,陆瑁、关羽、徐庶、赵云……这些名字,就像一座座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然而,大都督陆逊,却在此时,缓缓地,出列了。
他没有反驳张昭,只是平静地问道:“张太夫,敢问,若我江东,此次不出兵。待到蜀汉彻底消化了雍凉之地,国力大增之后,又当如何?”
张昭一愣,答道:“我等可谨守长江天险,操练水师,以求自保。”
“自保?”陆逊的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容,“张太傅,您以为,这天下,还有‘自保’一说吗?”
他转过身,对着孙权,郑重一拜,声音,变得无比清晰而坚定:
“主公,臣以为,此战,我江东,非出兵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