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锦官城朝议大殿之上,刘禅最终下定北伐决心之后,整个蜀汉朝堂统一意见以后,一部,庞大到令人战栗的战争机器,便以成都为心脏,开始,轰然运转。
皇宫深处,尚书台的灯火,彻夜未熄。一份份由丞相诸葛亮亲自拟定,中都护陆瑁连夜复核,最终,由后主刘禅,亲自用印的最高等级诏书,被装入朱漆密封的木匣之中。紧接着,数百名,从“白毦兵”中精挑细选出的、最精锐的羽檄使,如同离弦之箭,冲出成都的城门。他们一人三马,日夜兼程,腰间的铃铛,发出急促而肃杀的声响,所过之处,关隘,尽皆放行。
一道道命令,从成都,向汉中,向雍凉,向长安,向荆州而去。大汉,这头沉睡已久的东方巨龙,终于,在压抑了太久的屈辱与期盼之后,缓缓地,睁开了他那双,燃烧着复仇与荣耀的,龙目!
汉中城。
车骑将军张飞的府邸之内,早已不闻丝竹之声,取而代之的,是兵器碰撞的铿锵,与将士操练的怒吼。自从,得知北伐大计已定,他,三将军张飞,这头被困在汉中,这片功成名就的牢笼里,太久太久的猛虎,便再也,无法安坐。
他每日,都亲自下到校场,与他麾下,那些追随他,血战多年的,汉中精锐,一同操练。他那杆丈八蛇矛,舞得,虎虎生风,发出的破空之声,如同龙吟虎啸,让整个汉中城的上空,都弥漫着一股,焦躁而又,充满期待的,战意。
当那名,身背令旗,风尘仆仆的羽檄使,冲入将军府,跪倒在他面前,高举着那份,来自成都的,皇帝诏书时,张飞那双环眼,瞬间,爆射出,骇人的精光!
他一把,扯过诏书,那蒲扇般的大手,因极度的激动,而微微颤抖。他展开那卷,带着墨香的丝帛,那双,让无数敌将,闻风丧胆的环眼,逐字逐句地,扫过上面的文字。
诏书的内容,简单,而直接:“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国贼未灭,汉室未兴,朕,与丞相、诸位公卿,定北伐大计。命,车骑将军张飞,即刻,尽率汉中之兵,出阳平关,前往长安,与前军都督魏延、参军姜维部,会师一处!共组中军主力,待机,东进!钦此!”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看完诏书,张飞,猛地,仰天长啸!那笑声,充满了,压抑了太久的,狂喜与,战意!
笑声,如同平地惊雷,直冲云霄!震得,整个将军府的房梁,都在,嗡嗡作响!
“丞相!子璋!”
“俺老张,等这一天,等得,好苦啊!”
他一把,将那名,早已被他气势,吓得魂飞魄散的羽檄使,从地上,拎了起来,狠狠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小子!你,是俺老张的,福星!来人!赏!重重地赏!”
随即,他转身,爆喝一声:
“传我将令!!”
“全军,集结!”
“咚——咚——咚——”苍凉而雄浑的牛皮战鼓,在汉中城头,被轰然擂响!那,是,出征的,号角!
无数,正在操练、巡逻、休憩的汉中将士,在听到鼓声的那一刻,身体,都如同被电流击中一般,猛然一震!
他们,没有任何犹豫,没有任何迟疑!
他们,以最快的速度,奔向自己的营房,穿戴上,那早已擦拭得,锃亮的铠甲;拿起,那早已磨砺得,锋锐的兵器!
而后,化作一股股,黑色的洪流,从汉中城的,四面八方,向着,中央的校场,汇集而来!
不过,短短一个时辰。
三万,汉中精锐,已经,在校场之上,列成了一个,整齐得,令人窒息的,巨大方阵!
他们,每一个人,都身经百战!
他们,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带着,饱经风霜的,坚毅!
他们的眼神,没有恐惧,只有,对战争的,渴望!
这,便是,张飞,为大汉,镇守了十年国门的,百战,雄师!
张飞,身披重铠,手持蛇矛,骑着他那匹,神骏的乌骓马,缓缓地,走到,阵前。他环视着,下方,那一张张,熟悉而又,充满期待的,脸庞。他缓缓地,举起了,手中的,丈八蛇矛!
“我大汉的,勇士们!”
“陛下,有旨!丞相,有令!”
“命我们,出汉中,进长安,杀向中原,去,夺回,我们失去的一切!”
“去,告诉,那些曹贼!”
“我大汉的,军魂,尚在!”
“我燕人张翼德的,长矛,依旧,锋利!!”
“现在!随我!”
他猛地,将蛇矛,指向东方!
“出征!!”
“吼!吼!吼!!”
三万雄师,用最原始的,怒吼,回应着,他们的主帅!
随即,在张飞的带领下,这股,足以摧毁一切的,黑色洪流,浩浩荡荡地,开出了汉中城,沿着那条,通往关中的古道,向着,长安的方向,席卷而去!
与此同时,在更西方的,凉州和雍州。
金城,原雍州刺史府。新任的雍凉都督马岱,与即将卸任的庞德,也接到了,来自成都的,那份,一式两份的,诏书。
诏书的内容,同样,清晰明确:“命,马岱,接替庞德之职,都督雍、凉二州一切军政,安抚羌、胡,保障北伐后路,不得有失!”
“命,荡寇将军庞德,即刻,尽率麾下西凉铁骑主力,前往长安,归于中军帐下,听候调遣!”
府衙之内,气氛,肃穆。庞德,这位,以悍勇闻名西凉的猛将,在仔仔细细地,看完诏书之后,缓缓地,将其,递给了,对面的马岱。他那张,如同刀削斧凿般的脸上,没有任何,被剥夺兵权的,不满。有的,只是一种,如释重负的,快意!
“伯瞻,”他沉声说道,“这,雍凉都督的印信,从今日起,便是你的了。”
“你,比我,更适合这个位置。安抚那些,桀骜不驯的羌人部落,处理那些,繁杂的民政,非我所长。”
马岱,这位,在马氏家族中,以沉稳和智略着称的将领,郑重地,接过了印信。
“令明,言重了。若非,你在此地,数年如一日,以雷霆手段,镇压宵小,雍凉,焉有今日之安稳?”
“只是,兄长,此去长安,前线征战,万望,保重。”
庞德闻言,哈哈大笑!他站起身,走到兵器架前,取下了,他那口,标志性的,大刀!他用手,轻轻地,抚摸着,冰冷的刀身,眼中,爆发出,无比炙热的,战意!
“保重?”
“伯瞻,你错了。我庞令明,生来,便是,为战而生!这些年,守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我的刀,都快,生锈了!”
“如今,终于,可以,去中原,会一会,那些所谓的,曹魏名将了!”
“这,才是我,该去的地方!”
他转过身,重重地,拍了拍马岱的肩膀。
“后方,就交给你了!”
说罢,他,再无片刻停留,大步,走出了府衙。
府外,三千,西凉铁骑,早已,集结完毕!
他们,是,跟随庞德,从曹营之中,反正归汉的,百战死士!他们,人马,皆披重甲,每一个人的身上,都散发着,一股,来自西凉荒漠的,野性与,煞气!这,是,整个大汉,最精锐的,重装骑兵!
庞德翻身上马,高举大刀,只,怒吼了两个字:
“出发!”
三千铁骑,没有发出任何多余的声响,只是,整齐划一地,调转马头,化作一股,钢铁的洪流,向着,东方的,长安城,奔腾而去!
荆州城,大将军府。
与汉中、雍凉的,雷厉风行,截然不同。这里的气氛,显得,宁静,而又,庄重。
关羽,等到了,赵云和庞统的到来。
赵云,依旧是那身,一尘不染的,银色铠甲,身披白袍,骑着他那匹,通体雪白的“夜照玉狮子”。他,如同一座,移动的冰山,沉稳,冷静,渊渟岳峙。岁月,似乎,并未在他那张,英俊的脸上,留下太多痕迹,只是,让他的眼神,变得,更加,深邃,与,平和。
而庞统,则完全是,另一个极端。他,坐在一辆,吱吱作响的,破旧马车里,衣衫,随意地,敞开着,手中,拎着一个酒葫芦,时不时地,灌上一口。他面容,依旧丑陋,神情,依旧懒散,仿佛,不是来,接管一座,天下雄城的军政大权,而是,来此地,游山玩水的。
当这两位,风格迥异,却又,同样,名震天下的,传奇人物,并肩,出现在江陵城下时。关羽,亲自,率领荆州所有高级将领,出城十里,相迎。
大将军府,议事厅内。
赵云,作为皇帝的特使,郑重地,传达了刘禅的旨意。那份诏书,写得,极为艺术。它,先是,极尽溢美之词地,褒奖了关羽,镇守荆州的,赫赫功劳。然后,才,话锋一转,说明了,此次“荆州双锁”的安排。
“……朕,深知,大将军,乃国之利刃,其锋,当指国贼,而非,固守一方。故,特遣,镇东将军赵云,暂代荆州军务;太尉庞统,暂代荆州政务。以,解将军之忧,成将军之志!”
“待,丞相所率中军主力,抵达潼关,开始,正式军事行动之后,荆州关羽所部,即可,相机而动,北伐,与主力大军,形成钳形之势,共竟全功!”
诏书,宣读完毕。关羽,对着成都的方向,躬身一揖。
“臣,关羽,领旨!”
他的脸上,没有丝毫,被分权的,不悦。
有的,只是一种,终于,卸下了千斤重担的,轻松与,即将,奔赴战场的,豪情!
他走到赵云的面前,双手,扶住他的臂膀,那双丹凤眼中,是,前所未有的,郑重。
“子龙,我这荆州数百万的百姓,便,尽数,托付于你了!”
赵云微微颔首,声音,沉稳如山。
“二哥,放心。云,在,荆州,在。”
关羽又将目光,投向了,那个,正自顾自,打量着墙上挂画的,庞统。“士元先生。”
庞统懒洋洋地,转过头,瞥了他一眼。“关将军,有何吩咐?”
关羽的脸上,竟露出了一丝,罕见的,微笑。“这荆州城内,人心,比那江东的水,还要深。军旅之事,有子龙在,我,高枕无忧。但这,人心鬼蜮,阴谋算计,便要,劳烦先生,多费心了。”
庞统闻言,咧嘴一笑,露出了,一口,被酒染得,微黄的牙齿。
“关将军,放心去,打你的仗。”
“你,负责,在明面上,砍人。”
“我,负责,在暗地里,杀人。”
“咱们,分工合作,挺好。”
这番,充满了,血腥与,黑色幽默的话,让在场的,关平等小辈,都听得,是心惊肉跳。但,关羽,却放声大笑!
“好!有先生此言,我,便可,再无后顾之忧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