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潼关城外尘土飞扬。
一支骑兵肃然而至,为首一员老将,身形魁梧,面容刚毅,正是从雍州赶来接管防务的庞德。
“大司马,弘农一战,打得漂亮。”庞德翻身下马,声音洪亮如钟。
“令明谬赞,侥幸而已。”陆瑁拱手还礼,“邓艾虽败,但主力尚存,函谷关防线坚固,日后防务,便要劳烦将军了。”
“分内之事。”庞德重重点头,目光扫过陆瑁身后那个浑身缠着绷带,却依旧站得笔直的年轻人,“这位便是关兴将军吧?有云长公当年的风采。”
关兴一愣,随即郑重抱拳:“庞将军过奖。”
简单的交接,没有半点拖泥带水。
当日下午,陆瑁便率领着休整完毕的大军,悄然离开了弘农,并未向东进逼函谷关,而是掉头南下,一头扎进了巍峨连绵的伏牛山脉。
大军行进在荆州北部的密林之中,阳光被层层叠叠的树冠筛成碎片,光影斑驳。潮湿的空气里,弥漫着泥土和腐叶的气息。
“姐夫,这山里的蚊子真毒,你看我这胳膊,跟发面馒头似的。”关兴一边挥手驱赶着蚊虫,一边忍不住向陆瑁抱怨。
他虽嘴上抱怨,但脚步却丝毫没有放慢,那双曾被悲痛和疯狂占据的眼睛,此刻只剩下猎人般的专注。
行至一处隐蔽的山谷,一名斥候飞奔来报:“报!前方三里,发现廖化将军所部!”
很快,一支同样衣甲不整,却精神饱满的军队出现在视野中。为首的老将正是廖化。
“大司马!你可算来了!”廖化一见到陆瑁,顿时满脸喜色,“再不来,我这把老骨头就要跟山里的野人做亲戚了!”
营帐内,陆瑁手指的位置,是武关城东面一片开阔的河谷通道,沙盘上,那里插着一面代表魏军的黑色小旗。
陆瑁面对廖化和关兴道“郝昭此人,用兵极为谨慎。郝昭奉命前来,在武关以东的必经要道‘武关道’上,扎下了一座坚固大营。上次荆州大战,文长和兴国就是无法攻破郝昭大营,所以,此次丞相的真正意图,是要我们三路合围,吃掉郝昭这支在外的五万精锐!”
“传令全军!”陆瑁的声音陡然拔高,“轻装简行,急行军!目标,武关道南侧翼!”
三天后。
武关城楼之上,魏延将手中的酒碗重重顿在城垛上,酒水溅出。
“他娘的,大司马怎么还没到?再等下去,老子就要忍不住直接冲出去,跟那郝昭拼个你死我活了!”
一名副将苦着脸劝道:“将军息怒,大司马走的是山路,又是从荆州腹地绕行,想来是耽搁了……”
“报——”
一名传令兵飞奔上楼,脸上是压不住的兴奋:“将军!东面,张将军所部已脱离东三郡防线,正向武关道东侧急行军!”
“报——”
几乎是同时,另一名斥候从南面奔来,声音嘶哑却激动:“将军!南面山林发现我军旗号!是……是大司马的部队!”
魏延“腾”地一下站了起来,一把抓起挂在墙上的大刀。
“好!好!好!”他连说三个好字,满脸的横肉都在兴奋地颤抖,“传我将令!留一万兵马守城,其余四万儿郎,都给老子抄上家伙!”
“开城门!咱们去给郝昭那缩头乌龟,送一份大礼!”
武关道,魏军大营。
郝昭正站在高处的望楼上,用千里镜观察着远方蜀军的动向。
连日来,蜀军的攻势越来越疯狂,却也越来越没有章法,活像两头发了疯的蛮牛,只知道一个劲地往前顶。
“将军,蜀军攻势虽猛,但章法已乱,我看他们是黔驴技穷了。”副将在一旁奉承道。
郝昭放下千里镜,脸上露出一丝自得。
“魏延张苞,不过匹夫之勇。传令下去,让将士们稳守营盘,不必出击,等他们锐气耗尽,便是我们收网之时。”
他话音刚落。
“咚——咚——咚——”
南面,那片他一直以为空无一人的山林之中,忽然响起了震天的战鼓声!
郝昭猛地回头,瞳孔瞬间收缩!
只见南面的山坡上,密密麻麻的蜀军如潮水般涌出,无数面“陆”字大旗和“关”字大旗迎风招展,像一柄烧得通红的利刃,直插他大营的侧后方!
“不好!有埋伏!”郝昭的脑子“嗡”的一声,手脚冰凉。
他还没来得及下令。
西面,武关的方向,城门大开,魏延亲率四万大军如猛虎出笼,喊杀声震天动地!
东面,尘土飞扬,张苞所率领的四万兵马,也如一把出鞘的利剑,封死了他最后的退路!
三面合围!
这是一个精心策划的杀局!
“将军!南面……南面蜀军的先锋已经冲上来了!”
郝昭骇然望去,只见蜀军阵中,一员小将一马当先,他甚至看不清那人的脸,只能看到一双在阳光下燃烧着复仇火焰的赤红眼眸!
“郝昭狗贼!纳命来!”
关兴的声音,如同从九幽地狱传来的索命梵音,他手中的大刀拉出一道凄厉的弧光,狠狠劈开鹿角,第一个冲进了魏军大营!
他身后,五万汉军紧随而至,瞬间撕开了魏军仓促间组成的防线!
“杀——!”
魏延的大刀早已饥渴难耐,他狂笑着一头扎进乱军之中,刀锋所过,血肉横飞,无人能挡其一合!
张苞的部队则更为沉稳,他们结成密不透风的阵列,一步步向前推进,像一堵无法逾越的钢铁墙壁,不断挤压着魏军的生存空间。
整个武关道,彻底变成了一个血肉磨盘。
魏军被三面夹击,建制瞬间崩溃,士兵们没头苍蝇般四处乱撞,自相践踏者不计其数。
“稳住!都给我稳住!”
郝昭声嘶力竭地嘶吼着,试图重整阵型,可他的声音,很快便被山呼海啸般的喊杀声彻底淹没。
他眼睁睁地看着那个状若疯魔的关兴,离自己的帅旗越来越近。
完了!
一切都完了!
帅旗之下,陆瑁并没有安坐指挥。在关兴撕开魏军阵线的瞬间,他便已拍马跟上。陆瑁每一枪刺出,都必然会有一名魏军士兵倒下,不多一分力,也不少一分力,仿佛一台精密的杀人机器。
几名亲卫试图冲上来保护他,却被他一个眼神制止。
“守好中军阵型,随我压上!”
他身先士卒,却不是莽夫,他是在用自己的行动,为身后数万大军注入最强劲的信心!
那个温文尔雅,运筹帷幄的大司马,竟然也是一员悍不畏死的猛将!
这一幕,比千军万马的冲锋,更能让蜀军将士热血沸腾!
“大司马威武!”
“杀啊!随大司马杀敌!”
士气,在这一刻被推向了顶点!
郝昭在帅台上,已经彻底看傻了。
一个疯子般的关兴,一个魔神样的魏延,一个稳如泰山的张苞,现在,连最不想面对的蜀汉大司马陆瑁,都提着枪在阵前杀得人仰马翻!
这是个什么怪物军团!
“将军!顶不住了!南营和西营已经全线溃败了!”
“将军!快撤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亲兵们撕心裂肺地喊着。
“撤?”郝昭惨然一笑,“往哪里撤?东面是张苞,西面是魏延,南面是陆瑁……天要亡我啊!”
他话音未落,一支冷箭“咻”的一声,从侧面山坡上射来,正中他的右肩!
剧痛传来,郝昭一个踉跄,从望楼上摔了下去。
开弓的,正是廖化。老将军虽然冲锋不如年轻人,但这手冷箭的功夫,却愈发炉火纯青。
“郝昭中箭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本就崩溃的魏军,最后一丝抵抗的意志也彻底瓦解。
兵败如山倒!
关兴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直扑郝昭落下的方向,沿途阻拦的魏军被他杀得人仰马翻。
“郝昭!你的狗头,我收下了!”
他高高跃起,手中大刀带着无尽的悲愤与怒火,朝着地上挣扎的郝昭,当头劈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