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他,身躯布满了狰狞可怖的伤口,鲜血如泉涌般不停地流淌着,将周围的湖水都染成了一片猩红之色。有些伤口深得令人触目惊心,甚至能够清晰地看到那森森白骨;而有些伤口则大面积地覆盖住了他几乎整只胳膊,皮肉外翻,惨不忍睹;更有一些伤口的切面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暗青色,显然是遭受了剧毒的侵蚀。
柳明依的气息已变得极其微弱,仿佛风中残烛一般,随时都有可能熄灭。然而,他却凭借着一股顽强的意志力,死死地吊着最后一口气不肯咽下。因为在他心中,一直有着一个坚定的信念——等待那个人的到来。
这个神秘的人,可以是任何身份、任何模样,但无论如何,他(她)一定要来到这里。或许只有见到此人,柳明依才能安心离去。
“白依……没事……”终于,柳明依用尽全身最后的力气,艰难地吐出了这几个字。话音刚落,他的身体微微一颤,随后便彻底失去了生机,直直地倒在了这片曾经充满神圣与希望的学习圣地之上。
屈曲如遭雷击,愣在原地,许久才缓过神,而后机械地拖着柳明依的尸体,脚步沉重地朝岸边走去。
“唉!依族究竟是得罪了何方神圣,手段竟如此残暴。还好当时我外出,不然……等等!”屈曲猛地一怔,像是被一道闪电击中,终于意识到柳明依的安排。
柳明依派屈曲和柳依出使天黧,一个是星依之徒,一个是自己女儿,白知诸虽应屈曲要求加入,但不算柳明依本意。
可恰恰是看似身处险境的三人,却安然无恙。恐怕柳明依早料到依族将有大祸临头,才特意支开柳依和屈曲,设法保全他们的性命。想到这,屈曲心中五味杂陈,对柳明依的先见之明既惊叹又感激,同时对依族这场浩劫的悲愤也愈发浓烈。
屈曲一边拖着柳明依的尸体,思绪如乱麻般翻腾。这个猜测,其实在他脑海中曾一闪而过。但彼时,既无铁证能证明依族必将卷入战火,又觉得只是无端臆想,便未放在心上。
现在,当他站在这片废墟中,诸多细节如潮水般涌来。当初黄贬尊救下他们三人,从长远看,这份人情潜力巨大,完全没必要急于兑现。
可黄贬尊的做法却令人费解。他提出的回报,仅仅是割草这种毫无难度的体力劳动,这与常理背道而驰。只是那时的屈曲,被种种变故冲昏头脑,忽略了这一怪异之处。
如今幡然醒悟,黄贬尊看似随意的要求,实则是有意拖延时间。他在暗中为屈曲一行人争取安全空间,让他们避开依族这场灭顶之灾。想到这,屈曲心中对黄贬尊的行为有了新的认知,可依族为何遭此大难,背后又隐藏着怎样的秘密,依旧迷雾重重。
“柳明依与贬尊族必定关系匪浅,所以黄贬尊才会如此行事。”屈曲暗自思索,心中诸多线索逐渐串联,可依族这场浩劫背后,想必还有更多错综复杂的谜团。
屈曲心中虽对黄贬尊拖延时间保护他们一事有了推测,可黄贬尊坚持让他们三人分开的缘由,却如一团迷雾,令他百思不得其解。
按理说,三人同行相互照应,力量更为集中。可黄贬尊却以<脑中之息>剑法起誓约束,让柳依去化学宗,白知诸保护吕尊鹜,自己返回依族。这其中难道隐藏着更深的谋划?是为了分散目标,避免三人一同遭遇危险?还是背后有其他势力的影响,迫使黄贬尊做出这样的安排?屈曲越想越觉得困惑,脚步也愈发沉重,仿佛每一步都踏在这重重谜团之上。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地吐出,那沉重的叹息仿佛承载着无尽的无奈。他默默拖着柳明依,一步一步走向那个被视为学习圣地的地方。
在平静的湖面前,他小心翼翼地放下柳明依,开始用双手挖掘土地。泥土渐渐堆积起来,但是屈曲却浑然不觉。
挖好坑后,他再次抱起柳明依,慢慢地将他放入其中。看着那张因痛苦而略带有扭曲的面容逐渐被土覆盖,他面无表情,继续完成最后的掩埋工作。
做完这一切,他环顾四周,想要找一块合适的石碑来标记这个安息之地。可惜周围并没有现成的大石碑可供使用。正当他感到绝望的时候,目光突然落在了不远处伊府的一扇门板上。
也许这块门板是哪位依族人最后的武器,这块门板上面布满了横七竖八的木条,有的尖锐,有的平缓。但是不管怎样,现在,它代表着柳明依的安息。
这个一心为依族,耗尽心血的人,终究还是倒在了守护依族的路上。瞧着柳明依死前的惨状,屈曲心中一阵触动。当时柳明依伤势极重,周围的湖水都被染得一片殷红,可见流血之多。如此重伤,已然病入膏肓,回天乏术。想必他自己也清楚这点,才躲在这湖水之中,拼了命地隐藏气息。
不知在这暗无天日的湖底,他独自熬了几天几夜,连一口换气的机会都不敢有。他的敌人想必也料到他命不久矣,才最终离去。单看柳明依那暗青色的伤口,便知当时他身中剧毒,在这般绝境下竟还能坚持存活至今,实在令人惊叹不已,敬佩之情油然而生。屈曲缓缓放下柳明依的尸体,眼中满是敬意。
屈曲伫立原地,满心悲恸与困惑交织。柳明依拼却最后一丝生机,仅留下“白依没事”这句简短话语,看似轻描淡写,实则意涵晦涩难明。这究竟是宽慰他无需为白依安危挂怀,还是隐晦暗示白依已深陷囹圄,落入他人掌控?无数猜测如汹涌暗流,在屈曲脑海中肆意翻涌,然而,他却丝毫理不出头绪,只能于混沌中徒增迷茫。
“哪怕多说几个字……”屈曲咬着牙,不知该如何应对柳明依的遗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