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有上好的桃花酿?来两壶!再切几斤你们这儿最拿手的下酒菜!”屈曲走到柜台前,扬声对那正在拨弄算盘的小二喊道。
那小二抬起眼皮,懒洋洋地扫了屈曲和丘银一眼,见二人衣着普通,风尘仆仆,眼中立刻闪过一丝毫不掩饰的鄙夷和不耐烦,鼻子里轻哼了一声,连应都懒得应。
屈曲心头依然平静,二话不说,“啪!啪!”两声脆响,将两块沉甸甸的银锭重重拍在光洁如镜的柜台上!
银子清脆的撞击声和耀眼的光芒,瞬间驱散了小二脸上的所有轻蔑。他如同被烫到一般,猛地站起身,脸上瞬间堆满了谄媚到极致的笑容,腰弯得几乎要折断:“哎哟!贵客临门!有眼不识泰山!您稍等!桃花酿两壶!招牌下酒菜马上就来!快,里边请!里边雅座请!”那变脸的速度,堪称一绝。
“呵,这就是大名鼎鼎的醉仙楼啊……”屈曲环顾四周,心中感慨万千。这地方的名号他耳朵都快听出茧子了,今日却是破天荒头一遭进来。往昔,这里的一杯清茶都抵得上他半月的工钱,囊中羞涩,连门槛都迈不进。
“我的老天爷!这……这也太气派了!”丘银更是看得目瞪口呆,如同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不住地啧啧赞叹,“你看这柱子!这雕花!这气派!乖乖,简直像神仙住的地方!”
“是啊,”屈曲也啧啧称奇,“听说楼上的雅间才叫绝,不光有美人弹琴唱曲儿,里面还引了活水,堆了假山,养着荷花锦鲤……啧啧,真不知得多少雪花银才能进那样的地方开开眼。”
就在两人低声议论时,邻座一张桌子旁,一个身材魁梧、满脸横肉的汉子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杯盘碗碟被震得一阵乱响。他怒目圆睁,指着屈曲破口大骂:“呔!好你个不知廉耻的狗东西!竟敢勾引我家娘子!”
这一嗓子如同惊雷,瞬间吸引了大堂内几乎所有人的目光!屈曲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那汉子已如猛虎般扑了过来,一把死死揪住他的衣领!一股浓烈的酒气和汗味扑面而来。
“跟我走!今天非跟你说道说道不可!”汉子不由分说,蛮力惊人,拖着屈曲就往大堂后面通往后厨和杂物间的甬道里拽。
“喂!你干什么!放开我兄弟!”丘银大惊失色,慌忙起身阻拦,急得满头大汗,“误会!天大的误会!我兄弟这几天一直在城外头拼命,连城都没进过!怎么可能勾引你老婆?!你可别血口喷人!”他深知若屈曲被讹上,自己那点银子根本不够填坑。
“放屁!为了躲我,故意跑到城外去是吧?!”那汉子蛮横无理,根本不听解释,拖着挣扎的屈曲,转眼就消失在后堂幽暗的入口。
后堂光线昏暗,弥漫着油烟和食材混杂的气味,此刻空无一人。屈曲被猛地掼在冰冷的墙壁上,这才喘过气来,又惊又怒:“这位大哥!绝对是误会!我连你家娘子是谁都不知道!我怎么可能……”
“灭菌?”那汉子突然凑近,声音压得极低,如同蚊蚋,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冷硬,“我是递归。”紧接着,他又猛地提高音量,怒吼道:“误会?!人赃并获!还敢狡辩?!”
“灭菌”!这个独特的代号如同电流瞬间击穿屈曲的脑海!他心头剧震,所有的不解和愤怒顷刻间化为冰冷的警惕——这是以太派的联络暗号!眼前这人,竟是派中代号“递归”的同僚!定是主上有新的紧急任务下达!
“冤枉啊!青天大老爷明鉴!”屈曲立刻配合地大声喊冤,同时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极低声音急促问道:“我是灭菌!递归前辈,主上有什么吩咐?”身体却依旧做出奋力挣扎的姿态。
“怎么?还想跟我去见官?!”递归又是一声炸雷般的怒吼,震得后堂嗡嗡作响,同时语速极快地低语道:“我们小组关于伊亡的任务栽了。主上的新指令:明日卯时三刻,商阳东城门,必须发生一场足够大的暴乱!”
“我有证据!我真的没勾引……”屈曲继续高喊,声音里充满“冤屈”,低语却冷静异常:“明白地点时间。主上的意思是……”
“拿出来!我看你拿什么证明!”递归粗暴地打断他的“辩解”,死死揪住他的前襟,怒目而视,仿佛真有不共戴天之仇,嘴里却飞速交代着核心机密:“主上知道你身边一直有个知晓你身份的尾巴,不便查看令牌。特命我口传:暴乱发生时,趁乱除掉你们队伍里经验最丰富、威望最高的那个!不单单是你们那个老队长,而是所有夜枭卫中资历大的!务必一击致命,制造最大混乱!”
“明白!”屈曲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但声音却异常平稳低沉。
“哼!还真让你翻出东西来了?!”递归忽然拔高音调,松开手,装模作样地“检查”了一下屈曲空空如也的手,目光锐利地扫视了一圈确实无人的后堂。即使有人偶然探头,也只会看到一场激烈的“捉奸”争吵。两人迅速调整好表情和姿态。
递归率先走出后堂,对着满堂好奇或不满的目光,团团抱拳,脸上堆满了歉意和懊恼:“对不住!实在对不住!扰了各位大爷、夫人、小姐们的雅兴!小人有眼无珠,一时猪油蒙了心,认错了人!冲撞了这位兄弟!小人该死!小人罪该万死!”他态度谦卑,连连作揖。
屈曲也揉着被扯皱的衣领,一脸“余怒未消”又“宽宏大量”的表情走了出来,摆摆手:“罢了罢了,一场误会,说清楚就好。不碍事。”
“兄弟海量!”递归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从怀里摸索出几块小小的碎银子,不由分说塞到屈曲手里,“这点小意思,给兄弟压压惊,买杯薄酒赔罪!千万别嫌弃!”
“那就……多谢兄台了。”屈曲“勉强”收下碎银,心中波澜不惊。这几块冰冷的银子,仿佛预支了明日即将泼洒的鲜血的酬劳。当然他知道,真正有价值都是令牌上的三原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