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比昨日更亮,照在会议桌上那张鹰爪纹照片上,墨迹仿佛活了过来,爪尖的钩子像是要撕开纸面。林娜没有再把它收进文件夹,而是用一枚回形针固定在白板边缘——昨夜她反复确认过,这不是某个工人随意纹的图案,而是某种组织标记,像钉子,扎在樊星阁前进的路上。
张涛第一个开口,声音不大,却像锤子砸在铁砧上:“ES-7x设备成本低、寿命长,政策窗口期五年起步,这不是机会,是台阶。”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李刚和赵宇,“我们不上,别人就会踩着它踩我们。”
没人说话。
不是犹豫,是在等一个人的决定。
陆轩坐在主位,西装袖口微微卷起,露出手腕处一道旧疤——那是十五岁那年约架留下的,如今早已结痂,却从未消失。他没看报告,只盯着鹰爪纹看了三秒,然后点头:“方向定了,绿能。”
一句话,重若千钧。
“我们不是追风口的人,”他站起身,步伐沉稳地走到白板前,手指轻轻敲了敲那张照片,“是要让别人跟着我们的标准走。”语气平静,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吴峰今天就去接触企业,赵宇配合做财务模型,胡军立刻组建安保小组,厂区、物流点、人员流动线,全部重新布防。”
李刚咧嘴一笑,这次不是调侃,而是战意:“我去认脸,说不定还能碰上那个带钩的鹰爪纹。”
张涛点头,把昨晚那份手写批注又看了一遍,然后撕下来,贴在白板最上方:“控标准,再做产品。这是我们翻身的机会。”
林娜这时才上前,递上一个没有标签的文件夹。里面只有一张纸——鹰爪纹的放大复印件,旁边标注着时间、地点、人物特征。她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这次别让他们再抢先一步。”
这不是提醒,是命令。
会议室的空气变了,不再是警觉,而是决断。像风暴来临前的最后一阵风,吹散了所有迟疑。
陆轩环视一圈,目光落在赵宇身上:“你怕不怕从头学起?”
赵宇摇头,眼神坚定:“樊星阁哪次不是从零开始?”
“那就去做。”陆轩语气依旧平淡,却透着一股压舱石般的稳定,“不懂就学,怕什么?当年我在教室里背公式,现在也能站在这里谈标准。”
这句话没人接话,但每个人都挺直了腰板。
胡军接过安保名单时,在“厂区巡逻频次”旁画了个问号,转身低声问马亮:“上次查到的内鬼渠道,清干净了吗?”
马亮点头,但眼神没离开手机屏幕:“码头b3那边换了三个人,都是新人,背景干净。”他顿了顿,补充一句,“但我让黄杰去盯食堂了——饭里最容易下套。”
胡军没再多问,只是把名单折好塞进内袋,动作利落。他知道,真正的战斗不在会议室,而在看不见的地方。
吴峰临出门前,林娜追出来,递给他一份打印整齐的合作意向模板,封面上没有任何公司LoGo,只有手写的标题:“绿色能源合作框架(初稿)”。她没多说什么,只是看着他:“谈的时候,别提我们是谁。”
吴峰笑了:“我知道,要让他们觉得这只是个普通商人。”
“不,”林娜摇头,“是要让他们觉得,这个商人背后没人。”
她转身离开时,脚步比平时快半步,像是怕自己慢一秒就会动摇。
办公室恢复安静,只剩下张涛还在整理资料。他把所有调研数据分类归档,每一份都贴上颜色标签:红色代表风险,蓝色代表潜力,绿色代表可立即推进。他盯着那份ES-7x的技术参数看了很久,忽然拿起笔,在页脚写下一行小字:“真正的壁垒,从来不是技术,是人心。”
这不是写给陆轩看的,是写给自己。
他知道,接下来的日子不会轻松。绿能领域水深,对手狠,一步错,可能满盘皆输。但他不怕。樊星阁走到今天,靠的从来不是运气,而是敢在别人观望时迈出第一步。
李刚站在窗边抽烟,烟灰缸里堆满了烟头,全是同一品牌——便宜、劲大、提神。他没说话,只是看着楼下陆续出发的兄弟们,一个个拎着包,脚步坚定。他知道这些人里,有的刚学会看财报,有的连“储能”两个字都念不准,但他们都在动。
这才是樊星阁。
不是一群无所不能的人,而是一群愿意为彼此拼命的人。
陆轩最后走出会议室,手里拿着那张订单小票——不是昨天庆功宴上的那一张,而是更早之前,第一笔真正意义上“体面赚钱”的订单。他把它夹进笔记本里,动作自然得像呼吸。
他知道,这一战,必须赢。
不只是为了钱,是为了证明一件事:他们可以站着把事做成,而且做得比谁都漂亮。
胡军带着新安保组成员出发时,天已经完全亮了。他走在最前面,肩宽背挺,像一把出鞘的刀。路过停车场时,他忽然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眼办公楼二楼——林娜正站在窗边,手里拿着那张鹰爪纹复印件,阳光穿过玻璃,在她脸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影子。
她没挥手,只是点了点头。
胡军也点头,然后转身上了车。
引擎轰鸣声响起,一辆接一辆驶出园区,速度快而不乱,像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
张涛合上电脑,起身时顺手把那份绿色能源政策汇编放进背包侧袋。他摸到里面还有个硬物——是昨天李刚塞进去的饼干包装袋,半包没拆封。他没扔,反而握紧了几秒。
有些东西,比计划更重要。
比如信任。
比如行动。
比如现在,所有人朝着同一个方向迈步时,那种无声的默契。
林娜回到工位,打开邮箱,删掉了三封无关紧要的通知,然后新建一封邮件,收件人是马亮。正文只有一句话:“鹰爪纹不是孤立事件,查所有近期接触过绿能项目的外部人员。”
她按下发送键时,指尖没有颤抖,只有冷静。
这不是结束,是开始。
陆轩站在电梯口等电梯,手指无意识摩挲着西装袖口的线头。他想起何伟老师曾经说过的一句话:“你们这个年纪,不怕错,怕不动。”
现在他懂了。
错可以改,不动,就永远困在原地。
电梯门开了,里面空无一人。
他走进去,按下地下车库的按钮。
门即将关闭前,一只戴着黑色手套的手伸了进来,拦住感应光束。
进来的是李刚,手里拎着个旧背包,肩带磨得发白。
“轩哥,”他咧嘴一笑,眼睛亮得像火,“你说得对,我们不动,别人真以为我们能被打倒。”
陆轩没说话,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
电梯缓缓下降,金属壁映出两人模糊的身影。
一个沉稳如山,一个炽烈如风。
但他们脚下,踩的是同一条路。
车库里冷风扑面,李刚快步走向一辆黑色SUV,拉开副驾门时,忽然回头看了眼陆轩。
“你说,这次我们能不能把标准定死?”
陆轩站在原地,没动。
他只是看着远处地面上一道新鲜的轮胎印,像是有人刚离开不久。
那印子很浅,但方向明确——直通园区东侧围栏。
那里,昨天有人拍到了鹰爪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