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轩的手指从手机屏幕上抬起,邮件已发送。他没有放下手机,而是拨通了张涛的号码,声音平稳得像一口深井:“联系陈教授,我要亲自谈。”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张涛的声音传来:“你真打算走这一步?”
“不是打算。”陆轩说,“是已经迈出。我们等不起,用户等不起,兄弟们更等不起。”
通话结束,陆轩起身走向作战室。走廊灯光笔直地洒下,映着他挺拔的身影。他没有停顿,推开会议室门时,孙明正低头翻看财务报表,眉头紧锁。李刚坐在角落,手指敲着桌面,节奏急促。
“开会。”陆轩只说了两个字,便走到主位前站定。
孙明合上文件:“城西三个运维员拒绝出勤,情绪很不稳定。工资延迟的事,已经在队伍里传开了。”
李刚冷笑一声:“钱都砸进实验室了,结果机器连人起床都认不清。现在连兄弟的饭钱都发不出来,你还想让大家怎么信你?”
陆轩没有回应他的质问,而是转向张涛:“高校那边,准备怎么谈?”
张涛站起身,打开投影。屏幕上是一份初步构想方案。“我拟了合作框架——我们提供真实场景数据、测试环境和运维反馈,高校负责算法优化。成果联合署名,课题可申报国家专项。不涉及资金入股,纯粹学术共建。”
“他们能信?”孙明皱眉,“我们是什么?一家修空调的民间组织?人家教授凭什么搭上自己的学术前程?”
“凭数据。”张涛声音坚定,“我们积累的用户行为样本,尤其是老人、儿童在非规律作息下的真实反馈,市面上没有第二家有这么完整的记录。陈教授团队研究智能家居多年,缺的不是理论,是真实世界的复杂变量。而我们,恰恰有。”
陆轩点头:“我亲自打这通电话。”
电话接通时,陈教授正在实验室查看一组数据。听到陆轩提出无偿共享全部非敏感用户行为数据,他略微迟疑:“你们的数据维度……确实特殊。尤其是夜间活动的非线性模式,对模型训练很有价值。”
“不只是数据。”陆轩说,“我们还有三千个正在运行的服务终端,可以作为你们算法的实地验证场。每一个家庭,都是一个活体实验室。”
陈教授沉默几秒:“我们可以启动联合课题申报,但流程需要时间,短期内无法签署正式协议。”
“不需要协议。”陆轩说,“只需要一个开始。明天,我就派人送第一批数据过去。不求回报,只求共同突破。”
电话挂断后,陈教授看着屏幕上的数据样本,低声自语:“老人起夜、孩子翻身、夫妻争执……这些混乱的日常,才是智能真正的试金石。”
孙明在另一头也没闲着。他调出城西片区三个已落地的物业项目账目,剔除所有灰色收支,只保留合法租赁、服务费、设备维护等透明条目。三小时后,一份精简版商业计划书成型。
“吴峰那边有回音了。”他对陆轩说,“他愿意牵线一名私人基金代表,但条件很硬——要用房地产项目股权作抵押。”
陆轩扫了一眼计划书:“抵押可以,但研发团队、数据资产、核心技术路线,一条都不能动。”
“对方可能不会接受。”
“那就让他们知道,樊星阁不是来求钱的,是来谈合作的。”陆轩目光沉稳,“我们有市场,有用户,有数据,现在缺的只是时间。他们投的不是现在,是未来。”
孙明点头,拨通了吴峰的电话。
与此同时,张涛回到研发室。技术团队围在终端前,气氛压抑。第七次迭代失败的阴影还未散去。
“从今天起,我们双线作战。”张涛站在白板前,写下两行字:
A组:对接高校,做模型适配。
b组:自主优化,保留本地学习路径。
有人皱眉:“我们为什么要靠外人?”
“因为我们不是在求人。”张涛声音沉稳,“我们是在借力。樊星阁的本事,从来不是闭门造车,而是把所有能用的力量,变成自己的刀。”
他转身面对众人:“高校的算法再先进,没有我们的数据,就是纸上谈兵。我们的系统再努力,没有他们的理论支撑,就是原地打转。现在,我们要做的,是把两条路走成一条路。”
一名工程师低声问:“如果两边都失败呢?”
“那就再试第三条。”张涛说,“但前提是,我们不停下。”
深夜,宁平研发室依旧亮着灯。A组工程师正尝试将高校发来的初步算法框架接入现有系统。接口不兼容,数据格式错乱,调试过程如同在黑暗中拼图。
突然,屏幕一闪,一组夜间测试数据显示:系统对“老人起夜”动作的识别准确率,达到81%。
工程师愣住,反复刷新数据,确认无误后,抬头看向张涛:“他们……真的做到了?”
张涛盯着屏幕,没有说话。他知道,这还不是终点,但至少,墙裂了一道缝。
第二天上午,孙明在城南一家咖啡厅见到了基金代表。对方三十五岁左右,穿着休闲西装,翻看计划书时神情冷静。
“你们的用户粘性数据不错。”他点头,“但技术落地能力呢?高校的实验室成果,能变成千家万户墙上的空调吗?”
孙明放下咖啡杯:“我们不是在做实验,我们已经在服务三万家庭。每一个故障修复,每一次用户反馈,都是我们系统的进化节点。现在,我们要做的,是把经验变成智慧。”
对方合上计划书,轻声问:“你们真能把高校的技术,落地到社区空调上?”
孙明直视他:“不是‘能’,是‘已经在做’。”
同一时间,陆轩站在总部顶层,看着远处宁平服务站的招牌。一辆运维车驶出,车身上印着“樊星阁·快修一分钟,信任多一分”的标语。车里坐着的,是昨晚还因工资问题愤怒的运维员。
他拿起手机,拨通李刚的号码。
“人派出去了?”他问。
“派了。”李刚声音低沉,“但他们问,这活儿干完,下个月的工资,是不是还是‘再等等’。”
陆轩沉默两秒:“告诉他们,这个月,我陆轩的名字,就是工资条。”
电话那头,李刚没说话。
“还有。”陆轩说,“把城西片区的运维记录全部整理出来,尤其是那些用户随口说的‘要是能……’‘如果……就好了’的留言,一条都不能漏。”
“你还看这些?”
“这些话。”陆轩说,“才是我们真正要修的东西。”
挂掉电话,陆轩走向作战室。张涛正带着技术骨干与高校团队进行首次线上对接会议。屏幕那头,陈教授团队的负责人指着一组数据模型:“我们发现,老人起床前会有轻微翻身、睁眼、手扶床沿的连贯动作,这些微小信号,可以作为预判依据。”
“我们之前只关注大动作。”张涛点头,“忽略了这些细节。”
“生活不在宏大的设计里。”陈教授说,“在那些没人注意的瞬间。”
会议持续了两个小时。结束时,张涛在白板上画出新的技术路径图:左侧是高校的算法优化方向,右侧是自主团队的本地学习模块,中间用一条粗线连接——数据双向流通,模型动态迭代。
“我们不是放弃自研。”他对团队说,“我们是在打开一扇门,让外面的风吹进来,把我们的火,烧得更旺。”
孙明也在推进。他与基金代表的第二次会面定在下午。对方依旧谨慎,但态度松动。
“我可以先投一笔过桥资金。”对方说,“但需要你提供未来六个月的现金流预测,以及技术落地的时间表。”
“三个月内,第一版智能系统上线测试。”孙明说,“六个月,覆盖五千家庭。数据会说话。”
“如果做不到?”
“那就用我名下的房产,连同城西三个项目,全部抵押。”孙明看着他,“但我要明确一点——樊星阁的核心,永远不会是别人的。”
对方盯着他看了几秒,终于点头:“我需要一份正式文件。”
孙明起身:“明天给你。”
夜深,陆轩独自站在天台。风很大,吹得西装猎猎作响。手机震动,是马亮发来的情报:刘猛的“锐锋智控”已在两个社区完成首批安装,宣传单上写着“智能生活,触手可及”。
他没有回复。而是打开邮箱,看到陈教授团队发来的第一份联合研究计划书,附件中有一段话被特别标注:
“非规律性行为样本极具研究价值,尤其是老年人夜间活动的模糊边界,或将推动边缘计算模型的重大突破。”
陆轩合上手机,抬头看向夜空。
远处,一座运维车正缓缓驶入城西小区,车灯划破黑暗,像一把刀,切开沉寂的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