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十七分，监控系统自动刷新了最后一次流量峰值记录。主控屏上那条贯穿东南亚的绿色轨迹线依旧平稳延伸，未出现异常波动。陆轩的手指搭在桌沿，指甲边缘有一道浅痕，是昨夜无意识掐出来的。
林娜起身更换数据卡，金属卡槽弹出时发出轻微“咔”声。她将旧卡插入读取器，调出过去二十四小时的联络回溯图。九家A级单位中，有六家在这段时间内重复发送过加密信标，信号强度一致，路径稳定，没有跳转伪装迹象。
“不是试探。”她说，“他们在等回应。”
孙明翻看预算模拟表的最后一栏。若对这九家企业全部启动接洽流程，首阶段投入将达七十六万，接近应急资金上限。他把表格放大，圈出三家财务结构最透明的企业，又划掉其中一家近期有外资注资记录的公司。
赵宇坐在技术终端前，正重跑兼容性测试。上次沙箱模拟显示，仅有两家企业的系统能在不改动核心协议的前提下与樊星阁对接。他新增了一组压力参数，模拟跨境链路中断十秒后的自恢复能力，结果依旧达标。
马亮靠在情报终端旁，刚接收完凌晨三点的溯源报告。那份由离岸基金控制的代理池已停止活动，五家关联企业中有四家服务器转入休眠状态。他比对注册信息变更时间，发现其中三家在备案回执公布后十二小时内修改了业务范围，新增“跨境数据协同”类目。
“有人改了计划。”他说。
陆轩站起身，走到中央指挥台。他调出五块分区屏幕的历史叠加图，将订单流、资金动向、技术请求、舆情热度与情报轨迹并列对比。节奏开始趋同——从混乱爆发到规律收敛，转变点正是冷处理指令下达后的第十九小时。
“他们看清了我们的反应速度。”他说，“现在要判断我们会不会动。”
会议开始于四点零二分。五人围站在指挥台外圈，没有寒暄，直接切入议题。林娜率先发言，主张优先接触那两家曾在公益项目中接受技术支持的企业。对方已有合作基础，沟通成本低，可快速建立示范案例。
孙明反对扩大初期投入。他认为即便对象可信，也不能在缺乏长期收益模型的情况下轻易承诺资源。他提出只开放最低权限接口，收取服务费而非参与分成，确保现金流可控。
赵宇关注的是技术边界。他指出，任何系统接入都会带来潜在渗透风险，尤其对方若在未来引入第三方模块，可能间接绕过安全校验。他建议所有合作必须通过认证沙箱运行，且禁止反向调用底层逻辑。
马亮补充一点：目前看似平静，但某些未发声的企业反而更值得警惕。它们没有参与首轮信息洪流，却在暗处观察樊星阁的筛选标准。一旦摸清规则，可能会精准模仿真实需求，制造下一轮干扰。
陆轩听完，下令重新评估标准。不再以“是否可信”为首要条件，而是改为“五年影响模型”——这项合作能否在未来五年内提升核心技术壁垒？能否拓展不可替代的资源网络？能否增强国际话语权？
林娜立即调整权重参数。她将九家企业按三项指标打分，发现仅剩四家综合评分超过阈值。其中两家是物流巨头，掌握中南半岛多条陆运干线；另一家是通信平台，拥有区域性频段资源；最后一家为基建公司，正在竞标老挝国家数据中心项目。
孙明测算这四家的合作预期。物流通道共享可降低樊星阁跨境调度成本百分之三十二，但对方要求接入任务调度算法模块；通信平台愿联合开发加密协议，但其控股方为新加坡资本；基建项目回报周期长，前期需垫资，但能获得本地政策支持。
“都有代价。”他说。
赵宇针对技术诉求设计应对方案。对于物流方的数据接入请求，他提出“有限协同架构”——仅输出经过脱敏处理的调度结果，不暴露决策逻辑；对于通信平台的联合研发提议，则限定在应用层协议互通，底层密钥体系独立运行。
陆轩采纳该方案，并定下原则：主权优先。所有合作不得开放底层架构权限，技术接口必须通过樊星阁认证沙箱运行，任何试图逆向解析或越权调用的行为将触发自动断连机制。
“我们可以合作，但不能共治。”他说。
随后转向竞争层面。陆轩要求马亮建立“影子档案库”，对未列入合作名单但具备扩张潜力的企业进行常态化追踪。重点监控三类动态：融资动作、技术专利申报、关键岗位人事变动。
“别等他们壮大再动手。”他说，“要看他们在变强之前做什么。”
他亲自拟定《长期竞争应对纲要》，明确三条底线：不打消耗战，不因短期利益陷入资源拉锯；不打无准备之战，所有对抗必须基于完整情报支撑；不打损害品牌之战，避免采取可能引发舆论反噬的手段。
胡军被指定牵头组建应急响应小组，成员从现有骨干中抽调，不对外公开编制。任务包括快速部署反制措施、保护关键节点、执行定向威慑行动。
指令下达后，马亮启动新一轮监听任务。他在三家高关注企业的测试环境中植入被动探针，伪装成日志冗余字段，用于捕捉未来可能出现的探测行为。同时封锁樊星阁内网中所有未登记的远程调试端口，防止被利用为跳板。
林娜将最终版《合作与竞争初步规划书》打印出来。纸张刚出炉，还带着打印机的微温。她逐页核对分类归档结果，确认九家企业图标已在系统中标记为不同层级：绿色为可推进，黄色为观察，红色为冻结。
孙明关闭预算模拟窗口，保存新版本资金分配方案。应急额度仍锁定在八十万以内，其中五十万预留尽调，其余用于技术防护升级。他顺手检查本地账户余额，确认最新一笔运维拨款已到账。
赵宇提交接口协议草案。文档编号为cS-995，版本号1.0，命名规则与樊星阁内部标准完全一致。他设定自动审查程序，任何外部修改请求都将触发双人复核机制。
陆轩接过打印文件，翻到最后一页。签名栏空白，等待后续流程补全。他没放下，而是捏着纸角轻轻敲了三下桌面，节奏沉稳。
林娜开始扫描归档。扫描仪灯光滑过纸面，映出一行清晰标题：**关于A级合作对象的战略筛选及长期竞争防御建议**。
孙明摘下眼镜，用衣角擦了擦镜片。赵宇站起身，去接替夜班技术人员。马亮调出暗网监听界面，输入新的关键词组合。
陆轩坐着没动。他的目光落在主控屏上，那四家绿标企业图标静静悬浮在地图节点位置，像尚未落子的棋。
窗外天色未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