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百灵提出的方法,可以看得出来,她很聪明,在帮她管理东宫的过程里,也在飞速地成长。
只是,这成长的未免太快了一点。
云筝喝了两口茶才止住笑,说:“百灵,你是最近看谋士以身入局的话本,看得太多了吧?”
“那我可得跟你好好说道说道了……”
“需得谋士以身入局的时候,都是天塌下来万不得已的时候,所以,你入局之前也得先判断一下,事情有没有到那个地步呀,对不对?”
百灵怔住,不解道:“可……可您的家人……”
云筝摇了摇头:“你再仔细想一下,对于我来说,是爹爹和姐姐重要,还是你更重要?”
百灵思索了片刻,就得出了结论:“呃,我。”
云筝的姐姐是什么德行,她都看见了,以后只会坑云筝,而绝不会给她带来一点帮助。
但她百灵就不同了,云筝执掌东宫,人员培训,进出往来,哪一样都细细教给了她,如果她突然死了,云筝一下子可不好办。
云筝又说:“百灵,你觉得,我很怕萧玲儿对我爹和我姐姐出手吗?”
百灵没点头也没摇头。
云筝又笑了起来,说:“哈哈,连你都骗过去了,看来我演技又精进了。”
百灵倒吸一口凉气:“您……您真的不怕吗?”
云筝见她这般模样,带着点顽皮地拍了拍心口:“哎呀,我可真是好怕怕哦……”
百灵:“……”
她一时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云筝敛了玩笑神色,说:“行了,不必为此事烦忧。萧玲儿的话,你只当是耳旁风,吹过就算了。元宵的安排一切照旧,该做什么做什么。”
百灵看着自家主子那双沉静如水的眼眸,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她那颗高悬的心,忽然就奇异地落回了实处。
她福了一礼:“是,奴婢明白了。”
……
元宵佳节,东宫祈年殿内灯火通明,宫人穿梭。
虽然只是家宴,宴请的人也不多,却也布置得颇为精致喜庆。
萧玲儿为了今晚的舞蹈,可谓煞费苦心。
她穿了一身极为鲜艳的蹙金绣百蝶穿花云锦宫装,裙摆迤逦,在灯下流光溢彩,衬得她肌肤胜雪,娇艳不可方物。
而这颜色,已近乎正室才能用的朱红,其心思昭然若揭。
绣夏在一旁看着,心头一跳,忍不住低声提醒:“姐姐,这身衣裳是不是太过惹眼了?怕是于礼不合……”
萧玲儿对镜自照,抚了抚鬓边的赤金点翠步摇,不以为意地轻笑:“怕什么?崔玉枝今日又来不了,殿下看到了,最多也就是赞我明丽动人,至于逾不逾越的,不过是本宫与殿下之间的一点小情趣罢了。”
绣夏经历过真假头面一事,心里仍是有些不安,又道:“可是,云侍妾那边,自那日后便再无回音,也没有任何动静,她真的会让娘娘在殿下微醺时献舞吗?”
萧玲儿声音软绵绵地说:“绣夏啊,再聪明伶俐的狗,见到了能救命的骨头,也就只剩下摇尾乞怜的份儿。”
“本宫捏着她的七寸呢,她除了听话,还能有第二条路走?”
说完,她心情愈发愉悦,扶着荔枝的手,仪态万方地朝着祈年殿而去。
然而,当她踏入祈年殿,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太子妃崔玉枝赫然在座!
虽然她面色依旧苍白,病容难掩,甚至需要宝月在一旁稍稍搀扶。
但她确实坐在那里,发髻梳得一丝不苟,正微微侧头,听着身旁嬷嬷说着什么。
萧玲儿心头怒火窜起,锐利的目光射向云筝。
她竟然敢阳奉阴违?!
崔玉枝也注意到了盛装而来的萧玲儿,尤其是那身刺目的红色。
她本就因病而心情郁躁,此刻更是火冒三丈,当即冷笑一声:“萧侧妃今日这身打扮,可真是光彩照人啊。”
“不知道的,还以为本宫已经病逝,你这是要急着扶正呢?”
这话极其尖锐,殿内气氛瞬间冷凝下来。
萧玲儿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正要开口辩解,却听门外太监高声唱喏:“太子殿下到——”
周允祚迈步而入,一眼便看到了萧玲儿的一身红衣。
他先是眼中掠过一丝惊艳,但随即听到崔玉枝的话,又看到崔玉枝难看的脸色,眉头不由微蹙。
他走到主位坐下,目光扫过萧玲儿,语气平淡道:“玲儿,这身衣裳过于艳丽了,下去换一身素雅些的吧。”
轻描淡写一句话,既全了萧玲儿的颜面,又敲打了她的失礼,更安抚了崔玉枝。
萧玲儿不敢违逆,只得屈膝道:“是妾身考虑不周,这就去换。”
崔玉枝见周允祚只是让萧玲儿换衣并无更多斥责,又觉得喉咙发哽,闷闷地扭过头去。
绣夏连忙跟着萧玲儿退出祈年殿。
回到偏殿,欢儿已经给她捧上了备用的衣衫。
萧玲儿一把扯下头上的步摇狠狠掼在地上:“废物,云筝那个没用的贱人,连个病得快死的崔玉枝都拦不住,竟让她出现在宴会上,害得本宫如此丢脸。”
欢儿忙道:“可是,荔枝姐姐说,亲眼看到云筝给太子妃端了汤药过去了……许是太子妃强撑着,不舒服也非要来吧。”
绣夏则是吓得大气不敢出,跪在地上捡拾珠翠。
萧玲儿发泄了一通,才说:“算了,也无所谓了。”
“本宫原本也没指望她真能成事。她不过一条用来顶罪的狗罢了。”
“反正,崔玉枝已经喝下了大半碗红花,人证物证,本宫也早已准备齐全,全都指向云筝。”
“云筝今晚,必死无疑!”
“唯一的区别,不过是崔玉枝那个蠢货,是在她的映秀宫里发作,还是在这宴会上发作罢了。”
说着,她看向绣夏,娇声说:“绣夏,你这法子确实不错,云筝肯定想不到,本宫的目标不是什么崔玉枝,而是她。”
元宵的烟火适时地升空,在夜空中绽开绚烂的光彩.
萧玲儿的脸庞,被映照得尤其美艳。
绣夏冷哼一声,说:“姐姐谬赞了。妹妹这一手,还是跟云筝学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