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站在残垣边缘,左手还按在左眼上。血从指缝里往下淌,滴在脚边的碎石上。他没动,盯着蝴蝶飞走的方向。那点金光已经变成远处的一个小点,但空中留下了一串细碎的光斑,像撒开的尘埃,一路向东。
苏红袖靠在断墙边,呼吸很浅。她刚才那一击耗得太多,连抬手都费力。可她还是撑着唐刀站了起来。刀柄被她的血浸湿了,滑了一下,她握紧了。
“你还行吗?”她问。
陈默没回头。他把锈钥匙塞进腰带,右手抹了把脸上的血,低声说:“能走。”
他说完就转身,走到她身边,伸手扶她起来。动作干脆,没有多余的话。他知道时间不多,赵铁山躺在地上,胸口的裂痕还在微微发亮,石皮一块块往下掉,像是随时会散架。
他蹲下去,把手贴在赵铁山肩上。磁暴能力缓缓释放,掌心泛起一层淡蓝的光。他调整频率,让能量渗入石躯内部,减缓崩解速度。赵铁山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响,眼睛没睁,嘴唇动了动。
“别……管我……你们走……”
陈默没理他。他声音压得很低:“你不是累赘。你是地图的一部分。你现在倒下,前面所有事都白做了。”
他说完,抬头看苏红袖。她已经从背包里翻出一段藤蔓,是之前王虎留下的残丝,暗绿色,带着纤维状纹路。她割下一截,绕了几圈,一头绑在赵铁山背上,另一头固定在陈默的肩带上。
“好了。”她说。
陈默点头,弯腰把赵铁山背起来。重量比想象中沉,石躯虽然碎裂,但密度还在。他稳了稳重心,右眼血纹一闪,背后浮现出半透明的膜翼虚影。滑翔能力冷却已过,可以再次使用。
他深吸一口气,脚步向前一冲,跳出了残垣。
风立刻扑面而来。三人腾空而起,顺着金色光斑的轨迹向东疾行。地面在下方快速后退,废墟、焦土、断裂的建筑轮廓接连掠过。血月挂在天边,照出一条模糊的飞行路径。
苏红袖跟在侧翼,唐刀横在身前。她飞得不太稳,体力还没恢复,但没掉队。她的目光一直盯着前方的光斑,忽然发现那些光点开始扭曲,像是被什么东西干扰了。
“不对。”她喊了一声。
陈默也察觉到了。前方空气突然变得厚重,一道银灰色的屏障横在空中,表面泛着冷光,像一面巨大的镜子斜插在天际。蝴蝶轻飘飘穿了过去,可光斑撞在屏障上,立刻分裂成几十个幻影,四散飘浮。
他皱眉,试图用锈钥匙打开夹层。可左耳失聪后,空间感知错乱,定位不准。钥匙刚抽出一半,他就感觉头晕,眼前发黑。
“别用了。”苏红袖追上来,一把按住他拿钥匙的手,“你现在再耗命,撑不过十分钟。”
陈默没争辩。他收起钥匙,咬牙继续往前飞。可屏障越来越近,无法绕行。他只能减速,悬停在离镜面不到五米的地方。
苏红袖松开他,独自向前飘了两步。她低头看了眼唐刀,刀身还残留着龙裔气息。她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刀面上。金光瞬间暴涨,整把刀像是被点燃。
她抬头,额头龙角猛然刺出,穿透发髻,直指屏障中心。
“开!”
她整个人撞了上去。
轰的一声,镜面炸开蛛网状裂痕。冲击波掀得陈默往后退了半步,赵铁山在他背上晃了一下。裂缝迅速扩散,最终轰然碎裂,化作无数银灰碎片,随风消散。
就在屏障崩解的瞬间,气浪冲开了苏红袖头上的红色发带。长发飞扬,露出左侧眼角——那里嵌着一只冰蓝色的义眼,冷光流转,和林淼的那只如出一辙。
陈默看了一眼,没说话。他只记得她从未提过这只眼睛。
苏红袖落地时踉跄了一下,单膝跪地。她抬手摸了摸义眼,指尖沾了点血。那是刚才撞击时划伤的。
“能走吗?”陈默问。
她点头,拄着唐刀站起来:“没事。”
陈默不再多问。他背起赵铁山,重新起飞。穿过破碎的镜界裂隙,前方空气开始波动,温度骤降。武当遗址的轮廓在远处浮现,藏在血月与金蝶光芒之间,像一座沉在雾里的山。
飞行途中,赵铁山突然咳了一声。石粉从嘴里溢出,落在陈默肩上。他低头看,发现赵铁山胸口的裂痕又开始扩散,蓝光更深了。
“撑住。”他低声说。
赵铁山没回应。他的呼吸越来越弱,但心跳依旧稳定,和陈默的节奏完全一致。炸弹虽被转化,但连接没断。只要他还活着,陈默就逃不掉。
苏红袖飞到另一侧,伸手探了探赵铁山的脉搏。她眉头一皱:“他在流失原质,再这样下去,撑不到遗址。”
陈默沉默几秒,忽然停下。他把赵铁山放平在半空一块悬浮的岩板上,右手按在自己右眼上。齿轮光纹一闪,他启动“镜返”。
代价是生命力,但他必须稳住赵铁山的状态。
他左手贴上赵铁山胸口,将磁暴能量注入裂痕深处。蓝光剧烈闪烁,石层停止剥落。几秒后,赵铁山的呼吸平稳了些。
“好了。”陈默收回手,脸色发白。
苏红袖看着他:“你还剩多少?”
“够到地方就行。”他说完,重新背起赵铁山。
他们继续前进。越靠近遗址,空气中的阻力越大。偶尔有无形的波动扫过,像是某种警戒机制在扫描入侵者。陈默压低身形,贴着气流边缘飞行,避免触发更多屏障。
苏红袖突然伸手拦住他。
“看刀。”
她把唐刀举到面前。刀面原本只是映着远处的光,可此刻,细密的光纹正从刀柄蔓延上来,交织成一幅立体影像——武当遗址的全貌清晰浮现,山门、殿宇、地宫层层叠叠,几个红点在不同位置闪烁。
“这是……”陈默盯着影像。
“密钥节点。”苏红袖说,“蝴蝶停在刀上时传的。”
陈默点头。他记下了三个最亮的红点位置。其中一个在主峰地底,标记为“序列5晋级处”。
“目标明确了。”他说。
他们加快速度。遗址越来越近,山体轮廓在血月下显出狰狞的棱角。山顶有一座残破的道观,屋顶塌了一半,但檐角还挂着几盏未灭的青铜灯。
就在他们即将进入遗址空域时,苏红袖忽然抬头。
她左眼的义眼猛地一缩,蓝光急闪。
“有东西在动。”她说。
陈默顺着她视线看去。道观屋脊上,一道人影静静站着。看不清脸,但那人手里拿着一面镜子,镜面朝向他们,正缓缓抬起。
陈默右手立刻摸向腰带,抓住锈钥匙。
钥匙还没拔出,那人影忽然一晃,消失在原地。
空中只留下一道裂痕,像被刀划开的布,缓缓合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