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卷着碎石从断裂的通道口灌进来，陈默抬手挡了一下，掌心还残留着刚才捏碎镜片时的刺痛。他站在浮岛边缘，脚下岩石因冲击波不断剥落，坠向下方翻滚的云海。
苏红袖靠在唐刀上喘气，左手按住肩胛骨，那里的龙纹已经缩回皮肤之下，只留下一道暗青色痕迹。她抬头看了眼天空，血月依旧悬在那里，但颜色变了，不再像之前那样令人窒息。
“准备好了吗？”陈默说。
她没回答，只是把刀从地上拔了起来，双手握紧。
远处，赵铁山的身影矗立在云层之上，百米高的晶化躯体如同一座移动的山峰。他的右臂抬起，掌心磁核仍在运转，微弱的光流顺着地脉延伸到空中，与他们脚下的浮岛形成连接。
能量回路接通了。
陈诡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像是无数块镜片同时震动：“你们以为这样就能终结实验？第四十一次数据采集已完成，容器即将归位。”
一块单片镜碎片从裂开的镜界中飞出，直射陈默面门。
他伸手接住，指尖感受到一股冰冷的拉力，仿佛要将意识抽离身体。但他没有松手。
“你说我是容器？”他盯着那片残镜，声音很轻，“可容器不该有自己的意志吗？”
话音落下，五指猛然收紧。
碎片在他掌心化为粉末，随风散去。
镜界的投影剧烈晃动，原本缓缓重组的虚影开始崩解。陈诡的声音变得断续：“你……破坏了……规则闭环……”
“不是破坏。”陈默抬头，右眼布满血丝，银白色的齿轮纹正从眼角向外蔓延，“是我们自己写新代码。”
他转头看向苏红袖：“按计划来。”
她点头，单膝跪地，唐刀插入浮岛中心。刀身嗡鸣，《镇魔八式》最后一个字“终”骤然亮起金光，牵引着地面阵纹重新激活。
陈默闭上眼，右眼齿轮纹高速旋转，发动最后一次“镜返”。生命值迅速下降，但他不管。他知道这可能是最后一次使用这个能力。
赵铁山所在的位置，整座山脉开始共振。岩层翻涌，晶体生长，他的石躯完全融入地脉结构，背后浮现战友军徽的虚影。
“出发。”陈默睁开眼，背后血月龙翼虚影缓缓展开，银链缠绕翼尖，随着呼吸轻轻震颤。
赵铁山迈步向前，脚下云层被踩出巨大的凹陷。每一步都引发地壳震动，整座晶化山脉被他带动，朝着空中之城的核心区域推进。
苏红袖站起身，双手持刀举过头顶。龙角从发髻中穿出，却不暴走——她已能控制血脉中的躁动。刀气凝聚成螺旋状，外层是金色御气，内核缠绕着暗红电弧，那是来自陈默的磁暴共鸣。
她低喝一声，一刀斩出。
空间寸裂，刀气划破长空，直击空中之城防御网最薄弱的缺口。
几乎同时，赵铁山怒吼，双拳砸向云层。整座山脉被他托举而起，如同巨锤般撞向镜界残存的屏障。
轰！
冲击波横扫四周，浮岛剧烈摇晃。陈默悬浮半空，五重技能叠加释放——夜视、疾行、骨刺突刺、磁力操控、空中悬浮，全部由心念调度，如同运行一段终极程序。
“运行指令：破界。”
五股力量融合成一道赤金光束，穿透层层防御，直击能源中枢。
空中之城剧烈震颤，机械翼一片片断裂，坠入深渊。苍鹰的六对机械翼在爆炸中扭曲变形，原质核心暴露在外，瞬间被地脉冲击击穿。
陈诡的最后一道意识体出现在破碎的镜面中央，镜片后电子眼闪烁不定：“你们……无法摆脱循环……序列0只是起点……”
“不。”陈默打断他，“我们不需要起点。”
他抬起右手，掌心凝聚一团混杂着龙血与磁暴的能量球，朝镜界核心投掷而去。
能量碰撞的瞬间，整个天空囚笼发出刺耳的撕裂声。
镜界彻底崩塌，空中之城开始解体。一块块浮岛脱离主结构，坠向大地。防御网全面瘫痪，原质潮汐停止涌动。
血月的光芒再次变化，从猩红转为温润的赤金，洒落在大地上。
陈默落地时踉跄了一下，膝盖触地，手掌撑住岩石。右眼的银纹正在消退，但血丝仍未散去。他能感觉到体内能量还在流动，但不再失控。
苏红袖走到他身边，伸手扶住他肩膀。她的脸色苍白，手指微微发抖，但眼神清醒。
“结束了？”她问。
“暂时。”他说。
远处，赵铁山化作的晶化巨像静止在云海之上，仅剩双眼还有微光闪烁。他的身体已与山脉融为一体，仿佛成为新的地标。
风停了。
空气中漂浮着细小的晶尘，像雪一样缓缓降落。
陈默低头看自己的手，掌心的伤口还在渗血，混着镜片粉末，被风吹成一条淡灰色的痕。
苏红袖望着地平线，太阳还没升起，但天边已有光亮。她忽然说：“我以前总觉得自己是个诅咒。”
“现在呢？”
“现在我觉得……我能决定自己是什么。”
陈默没说话，只是慢慢站直身体。
他们的影子被赤金月光照得拉得很长，交叠在一起，像一把插进地面的刀。
突然，赵铁山的方向传来震动。
巨像的右臂缓缓抬起，指向高空某处尚未完全闭合的空间裂缝。
陈默眯起眼。
那里有东西在动。
不是机械残骸，也不是能量余波。
是一截断裂的锁链，通体漆黑，表面刻满符文，正从裂缝深处缓缓垂下。
它没有落向地面，而是悬在半空，末端滴着一种黑色液体，一滴一滴，砸在浮岛上，腐蚀出一个个小坑。
苏红袖握紧唐刀。
陈默抬起手，背后的龙翼虚影微扬。
锁链动了一下。
然后，又一下。
像是有人在另一端拉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