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又亮了。
苏瑶盯着那条刚跳出来的通知,手指悬在半空。又是一笔订单,六本书,全是高阶编程类,付款成功。时间显示是十秒前。
她一把拔掉路由器电源,顺手将SIm卡抠出来,塞进抽屉最里层。剪刀早被她塞进袖口,冰凉的金属贴着手腕,像一道底线。
外面雨下得凶,哗啦啦砸在窗框上,楼道灯忽明忽灭。她起身把五张婴儿床往墙角推,用沙发、柜子围成一圈,把孩子们圈在最里面。大宝睁着眼,没哭,也没动,只是盯着缝纫机的方向。其余四个也异常安静,仿佛知道今晚不一样。
她摸了摸胸口的玉佩,温的,像贴着一块活物。她没再看,转身锁门,插上铁链,又搬了张椅子顶住。
刚刚起身,门外传来脚步声。
不是普通的脚步,是重,稳,带着目的性的踩踏。接着是敲门,三下,不急不缓,却压着节奏。
“苏小姐,开门。”
是房东的声音,隔着门板听着还算客气。
苏瑶没应,手已经搭在剪刀柄上。
“我知道你在。”房东语气一转,“房租拖了三天,按合同,我有权清房。你现在开门,东西还能自己搬。再不开,别怪我不讲情面。”
她走到门边,没开,声音从门缝透出去:“上个月我提前交的,押金也双倍,账对得清。”
“上个月是上个月。”房东冷笑,“这个月你一分没交,电话不接,微信不回。我给你三天宽限,今天最后一天。再不开门,我们只能强行执行了。”
话音落,门外传来金属碰撞声。
她后退两步,把婴儿床又往里拽了拽。五宝全醒了,但没人哭。大宝坐在床上,小手慢慢抬起,在空中划了一下,像是在输入什么。四宝盯着他,眼神清明。二宝攥着床栏,三宝把脸埋进毯子,五宝张着嘴,没发出声音。
又是一阵猛踹。
门板震得灰尘簌簌往下掉,椅子晃了半寸。门外挤进来两个壮汉,穿着黑雨衣,满脸横肉,一左一右架着门。
“再不开,我们拆了。”左边那个低吼。
苏瑶猛地拉开门,剪刀横在胸前,刀尖直指房东咽喉。
“谁碰孩子,我扎穿谁的脖子。”
她声音不高,但字字像铁钉砸进水泥地。两壮汉愣住,下意识后退半步。
房东眯眼:“你疯了?一把剪刀就想拦人?”
“我不是拦人。”她往前一步,剪刀逼近,“我是警告你。这房子我租了两年,水电物业全清,押金双倍,合同还在。你要清房,先拿法院文书来。现在滚,还来得及。”
房东脸色变了。他没料到这个平日沉默寡言的女人敢动手。
“好啊,有胆。”他冷笑着挥手,“给她点颜色看看。”
两个壮汉上前,左边那个伸手就去拽床单。
苏瑶旋身,剪刀划出一道弧线,直奔他手腕。那人反应不慢,缩手后撤,但袖口还是被划开,露出一道血线。
“操!”他怒吼,扑上来。
她没退,反而迎上去,膝盖猛顶对方下腹,接着一记肘击撞在他肋骨上。那人闷哼一声,踉跄后退。
另一个壮汉从侧面扑来,她侧身避过,剪刀柄狠狠砸在他太阳穴上。那人晃了两下,扶着墙才没倒。
整个过程不到十秒。
房东脸色发白,往后缩:“你……你练过?”
“练过。”她站定,剪刀仍不收,“再动一下,下一次就是眼睛。”
屋内一片死寂。雨声更响了,混着五宝压抑的呼吸。大宝依旧坐着,小手又在空中划了一下,这次是横竖撇捺的组合,像在写一个字。
房东喘着气,眼神闪烁。他知道今晚踢到铁板了。
“行。”他抬手示意壮汉别动,“今天这事,算我冒昧。但房租不能赖,明天之内,你得补上,不然我真报警了。”
“房租我明天去物业查账。”她盯着他,“你要是敢再带人来,我不用报警,直接捅人。出了事,我认。”
房东咬牙,正要开口,厨房方向突然传来一声响。
“谁让你动我菜刀的?”
林悦冲了出来,手里拎着一把厚背菜刀,头发乱糟糟的,睡衣都没穿好。她把刀往地上一剁,火星四溅。
“哟,还带帮手?”房东强撑着冷笑。
“帮手?”林悦一脚踩住刀背,歪头看他,“你知不知道我上个月在城东夜市砍翻三个混混?你俩要是不怕断手,现在就上。”
两个壮汉互看一眼,明显怯了。
房东脸色彻底垮了。他没想到这破屋子里藏着两个狠角色。
“别别别。”他摆手,“有话好说。今天是我急了,也是为房租着急。这样——”他忽然换上笑脸,“下季度房租我给你减三百,条件是你把那件红嫁衣给我。”
苏瑶皱眉:“什么嫁衣?”
“你妈留下的那件。”房东眼神闪了闪,“我知道你在整理旧物,前天看见你翻出个红布包。那件嫁衣,值钱,我有个朋友收这种老物件,五千块,现金。”
苏瑶心一沉。
那件嫁衣是母亲唯一留下的东西,用红绸绣着暗纹,边角还缝着一块小玉片——和她胸前这块一模一样。她从没对外人提过。
“你怎么知道我有嫁衣?”
“我……我路过看见的。”房东眼神飘忽,“你要是不愿意,那就算了。但房租,明天必须交。”
林悦冷笑:“现在谈条件?刚才不是要清房吗?”
“现在是商量。”房东强作镇定,“减三百,现金五千,两清。不然,明天我就贴封条。”
苏瑶没说话。她盯着房东,手指缓缓摩挲剪刀柄。袖口下的玉佩突然发烫,像被什么激活了。
大宝突然抬手,拍了下床板。
啪。
一声脆响。
其余四宝同时抬头,眼神齐刷刷看向门口。
房东没察觉异样,还在等答复。
苏瑶终于开口:“嫁衣不卖。”
“那你就等着被赶出去。”
“但我可以告诉你一件事。”她往前一步,声音压低,“你儿子上周在西街赌球,欠了八万。他用你的名字签的担保书,现在催债的正找你。”
房东瞳孔猛地收缩:“你……你怎么知道?”
“我知道的,比你想象的多。”她收回剪刀,慢慢插回袖中,“明天,我会把房租补上。但你记住——再带人来,我不只会说你儿子的事。”
房东脸色铁青,嘴唇哆嗦两下,终于挥手:“走!”
两个壮汉灰溜溜跟上,脚步比来时快得多。
门被重重关上。
林悦把菜刀往地上一扔,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妈的,吓死我了。你哪来的胆子吓他?他儿子赌债这事你根本不知道吧?”
苏瑶没答。
她走到婴儿床边,蹲下。
大宝正盯着她,小手缓缓抬起,在空中写出一个字——“L”。
和玉佩上的纹路一样。
她伸手摸了摸他的头,轻得像怕惊醒什么。
窗外雨还在下,一道闪电劈过,照亮缝纫机底座。那道裂缝深处,红光一闪,极短,像脉搏跳了一下。
大宝转过头,看向机器,手指在床栏上敲出一串节奏——短、短、长、长、短。
苏瑶站起身,走到缝纫机前,掀开底盖。
红灯灭着。
但裂缝边缘,多了几道细如发丝的纹路,呈放射状,像被什么从内部烧灼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