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临川的卫衣帽子被风吹得翻下来又吹上去,他没去扶。右臂的麻木感还在,像一根生锈的电线卡在经络里,时不时抽一下。指环贴着皮肤发烫,系统界面一直悬在眼前:【检测到高浓度阴气源,位置:城市边缘废弃医院,建议优先调查】。
他盯着那行字看了三秒,关掉。
“修地府不如送外卖。”他低声说,“至少还能看看单子再接。”
陈虎在他身后吐出一口烟圈,“那你现在是接了还是没接?”
“接了。”江临川转身,“但它不让拒单。”
两人一前一后往回走,荒地上的碎石硌脚。风卷着塑料袋贴地滚,像某种低阶灵体在爬行。走到医院外墙时,江临川停下,抬手摸了摸砖缝里的湿痕。
“上次进来的时候,墙还是干的。”他说。
“现在潮了。”陈虎皱眉,“阴气浸太久,砖都吸饱了。”
“不止是潮。”江临川闭眼,指环微震,一段段数据流似的波动从掌心传来,“它在动,像心跳。”
话音刚落,系统提示又跳出来:【阴气活跃度上升37%,建议穿戴防护装备】。
“它什么时候说过‘建议’是真的建议?”江临川睁开眼,“这玩意儿八成是催命符。”
“那你进去不?”陈虎问。
“进。”他说,“但我不一个人进。”
他掏出手机,拨了个号。
铃响两声就通了。
“我在废弃医院门口。”他说,“右臂还在疼,系统又派活,你要是不来,我可能得躺在这里等救援。”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秒。
“你每次喊我都是这种语气。”林婉的声音冷静,“像自动回复的客服。”
“客服也得有工单。”他说,“我现在就有个紧急单,客户投诉阴气超标,要求现场处理。”
她叹了口气,“等我。”
二十分钟后,林婉来了。马尾辫扎得紧,警服衬衫第二颗扣子松着,手里罗盘泛着冷光。她走近,目光扫过江临川的右臂。
“还没净化?”
“顾不上。”他说,“里面的东西比我的伤更急。”
她点头,走到铁门前。门被塌方压了一半,只剩一条窄缝。她把手贴在锈迹斑斑的金属上,罗盘指针猛地一抖。
“有阵法。”她说,“表层是幻象,遮住入口。”
“破它。”江临川退后一步。
林婉抽出银质镊子,在指尖划了一下,血珠滴在门缝。她低声念了一句什么,镊子尖端闪过一道白光。铁门发出刺耳的摩擦声,缓缓移开。
走廊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江临川打开指环的扫描模式,眼前浮现出一片暗红色的热力图。地面、墙壁、天花板,全被阴气渗透,像一张布满血管的皮。
“底下更严重。”他说,“中心点在负二层。”
“你怎么看出来的?”林婉问。
“我把信号转成图像了。”他抬起手,“就像wiFi强度条,越红越危险。”
她看了他一眼,“你真是拿灵力当代码用。”
“不然呢?”他往前走,“总不能靠感觉撞运气。”
走廊尽头是向下的楼梯,台阶碎裂,扶手扭曲。两人一步步往下,脚步踩在水泥渣上发出脆响。空气越来越冷,呼吸开始带白气。
到了负二层,眼前豁然开阔。
一间巨大地下室,中央有个石台,地面刻满符文,呈放射状向外延伸。石台上方悬浮着一团旋转的黑雾,像台风眼,不断吸入四周的阴气。
“这是反向聚灵阵。”林婉低声说,“不是自然形成的。”
“谁布的?”江临川问。
“手法很老。”她蹲下,用镊子轻碰一道符纹,“唐代以后就没人这么干了。太耗资源,而且容易崩。”
江临川闭眼,将灵力模拟成扫描线,顺着符文走向推演。节点交汇处,全指向石台中心。
“核心在下面。”他说,“封印着东西。”
“别乱动。”林婉拦住他,“这种阵法触发会放出游魂群。”
话音未落,她突然侧身,镊子甩出一张符纸,贴在右侧墙面。黑雾涌出,三道人形轮廓浮现,刚成型就被符纸定住,化作灰烬飘散。
“你早发现了?”江临川问。
“罗盘震了一下。”她说,“有人在这儿封过东西,不止一次。”
江临川盯着石台,“这次是激活状态,说明有人最近来过。”
“目的呢?”她问。
“不是为了封,是为了放。”他指着漩涡,“它在往外输阴气,像水泵。”
林婉站起身,“要停它,得破核心。”
“问题是怎么破。”江临川看着封印,“多重锁死,阳气冲击加灵识共鸣才能开。”
“我帮你。”她说。
“你不怕污染?”他看向她。
“少废话。”她伸手按在他左肩,“分你点灵力,别到时候撑不住。”
一股暖流涌入体内,江临川深吸一口气。他抬起右手,指环对准石台,引爆体内残余的幽冥强化剂。
轰的一声,蓝焰炸开,封印裂出一道缝。
他又推一次,裂缝扩大。
第三次,整座石台炸开,尘土飞扬。
等烟散了,一块玉佩嵌在坑底,青灰色,边缘断裂,正面缠枝莲纹,背面半个“安”字。
江临川伸手捡起。
林婉突然冲过来,一把夺过去。
她手指发抖,从红绳结里取出另一块残玉,拼在一起,纹路严丝合缝,“安”字完整显现。
“这是我母亲的。”她声音很低,“她死那天,只留下这一半。”
江临川看着她,“另一半怎么会在这里?”
“我不知道。”她抬头,“但她从不离开家,这块玉怎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系统突然弹出提示:【检测到高关联性物品,疑似宿主绑定信物,是否记录?】
江临川没点确认。
“这不是玉佩。”他说,“是钥匙。”
林婉盯着拼合的玉佩,“钥匙?开什么的?”
“不知道。”他摇头,“但布阵的人,故意把它放这儿。不是为了藏,是为了等我们来拿。”
她手指收紧,指甲掐进掌心。
“我妈的事……是不是早就有人安排好了?”
“很有可能。”他说,“这个阵,不是临时设的。它需要地脉支撑,还得定期维护。能做这些的,不会是小角色。”
林婉忽然抬头,“玄门张氏。”
江临川点头,“赵铁柱提过,他们喜欢用古法阵。而且——”他顿了顿,“他们搞阴气交易,这种地方最适合当中转站。”
“所以母亲的玉佩,是线索,也是陷阱。”她声音发冷,“他们知道我会来找。”
“但他们没想到你会和我一起。”江临川说,“系统是随机派任务的,没人能预测。”
林婉把玉佩收回红绳,塞进衣领。
“现在怎么办?”
“先带走证据。”他说,“然后查谁动过这个阵。”
“你不担心这是调虎离山?”
“担心也没用。”他活动了下右臂,“任务已经接了,退不了。”
她看着他,“你每次都这样,明知道有问题还要往上冲。”
“我不冲,谁冲?”他笑了笑,“总不能指望系统给我发五星好评返现。”
她没笑,但眼神松了一点。
地下室突然安静下来。
漩涡消失了,符文暗淡,可空气里还残留着压迫感。
江临川弯腰捡起一块碎石,扔向石台。石头穿过原来漩涡的位置,落地时发出闷响。
“阵停了,但痕迹还在。”他说,“只要找到施工记录,就能追到人。”
“医院十年前就废弃了。”林婉说,“水电断了,监控也没信号。”
“但有人进来过。”江临川指着墙角一堆灰烬,“那是香灰,新烧的。还有——”他蹲下,扒开一层尘土,“鞋印,尺码偏大,鞋底花纹特殊。”
“你能看出品牌?”她问。
“看不出。”他说,“但能拍照发群里问问。”
她看他一眼,“你还加了这种群?”
“民间御鬼者联盟。”他掏出手机,“五百人的大群,天天吵架,但消息灵。”
他拍了照,发出去,附言:【谁认识这鞋底?城郊废弃医院,刚挖出个老阵】。
不到十秒,有人回:【草,这不是张氏家庙专用祭祀靴吗?去年订了三百双,内部编号G-7】。
江临川把手机递给林婉。
她看完,脸色变了。
“张氏……真的插手了。”
“不止插手。”江临川站起身,“他们是主谋。”
她握紧拳头,“我妈的事,他们也有份。”
“现在证据不足。”他说,“但玉佩是突破口。只要查清它怎么从她身上到这儿,就能顺藤摸瓜。”
“怎么查?”
“找源头。”他说,“既然这阵连着地脉,那就得有人勘测过地形。工程队、地质报告、施工许可——总有记录。”
“你打算去查档案?”
“我去不行。”他说,“我没身份。你行,你是警察。”
她盯着他,“你要我用职务之便?”
“不是滥用职权。”他说,“是查命案线索。你妈的死,本来就该重查。”
林婉沉默了几秒。
“明天我就申请调档。”
“今晚先走。”他看了眼四周,“这地方待久了伤神。”
她点头,收起罗盘。
两人往出口走。
快到楼梯口时,江临川突然停下。
“怎么了?”林婉问。
“刚才……”他回头看向地下室,“那块玉佩,是不是动了一下?”
“没有。”她说,“我一直攥着。”
他皱眉,“可能是错觉。”
他迈步继续走。
身后,拼合的玉佩在红绳结里,裂开了一道几乎看不见的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