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头从扶光院出来的晏鹤川,则出府连夜赶去了廷振司,带着那一腔肃杀的怒意到了牢狱之中。
在看到今日在书院之中意图对安歌行不轨之事的男子的那一刻,一脚将他狠狠踹倒在了地上。
此人乃中书侍郎谭家嫡次子谭琅,本就不是松风书院的人,今日竟是有备而来地混入其中。
“求崇明王饶命,求崇明王饶命!学生知道错了,学生真的知道错了!”他一只眼睛只做了简单的包扎,跪地连声磕头求饶。
廷振司的规矩,向来是上面的人没发话,底下的人想死也得吊着命。
“本王看你谭家九族皆是活够了,竟敢将那荒谬的念头打到长公主这里。”
晏鹤川哪里解气,骨节分明的手划过案上那一排刑具,挑了一把短刀,在手中掂了掂。
他唇边慢条斯理地勾起一点细微的弧度,一双眸子深不见底,藏着威慑。
他屈尊在谭琅面前蹲下,用那短刀的锋刃对准了他的脖颈,话却是对着一旁立着的元新霁与陆清落下的:“都交代清楚了?”
“他说有人给他传了信,让他去往松风书院,只要帮殿下解了毒,那便是大功一件。”陆清答着,一边递上了传信的字条。
晏鹤川只瞥了一眼,耳中听见这解毒二字,怒意更盛,神色越发阴沉。
一想到眼前的这个脏东西用手扒过安歌的衣领,便将短刀一收,狠狠地扎在了他按在地上的右手背上。
迅速抽出,又狠狠扎向他的左手,眼里不带丝毫犹豫。
眼前的人惨痛的嘶叫声刺耳极了,晏鹤川眼里却不带丝毫犹豫。
他手起刀落,随后抬起了那只戴着墨玉扳指的手,轻轻勾了两下指头,示意侍从上前,按住因痛苦而惨叫着的谭琅。
唇瓣轻启,声音凉得瘆人:“太吵了,舌头也割了。”
晏鹤川将刀丢在了一旁的地上,起身冷漠地回了身。
听着身后的人将谭琅架起,掰着他的口,一点点地割去他的舌。
哪怕这谭琅最终没有得手,那也是安歌反应快,及时扎瞎了他的眼。
若是她身上没有任何防身的办法,若是他们再赶去得晚一些……
晏鹤川根本不敢想会发生些什么。
设局害她,以这样折辱人的法子去对她,让她尝着噬心的热意,生生得挨着那些痛苦,那所有的罪魁祸首,都得以命相抵——
也不可能只单单叫他们以命相抵。
“下毒之人,查到了,是……武定伯府,何轻然。”元新霁在一旁将事情的调查结果禀报。
晏鹤川眸底更冷了些。
又是她。
此前安歌在云州,在秦府与她的旧怨,都还未彻底清算,她倒好,如今又使着新的手段想来将安歌拉回泥泞里。
安歌此前不愿与她多有为难,饶了她一命。
可不代表晏鹤川不想杀她。
“带来。”晏鹤川发着令。
随后何轻然便被粗暴地推了进来。
她颤颤巍巍地跪在地上,头发已然乱糟糟的,怯怯地抬起头来,看了一眼立在她身前,犹如罗刹般的晏鹤川,便立刻将头垂下。
“武定伯如今半身不遂地在家中躺着,你倒是还有闲工夫,这刀刃还敢拿来对着本王的歌儿。”晏鹤川从来不屑于亲自用廷振司的刑罚对准一个女子,但不代表他是个怜香惜玉的好人。
他自诩自身也非是什么光明磊落风光霁月的正人君子。
“对长公主,用的是什么毒啊?”他语气放得低,刻意明知故问。
“同欢散,只有男女欢好才可解。”何轻然在进来的那一刻就瞧见那个满脸满手都是血污,已然奄奄一息了的谭琅,心中虽恐慌,但也已然知晓难逃一死。
可如今看晏鹤川动了怒,想来是安歌当真清白不保……
她眼里带着妒火与怨恨,随后笑着道:“王爷今日杀了我也好,反正大黎的这位长公主殿下,清白也没了。”
晏鹤川见她愤怒,只轻嘲地笑了一声,甚至都未抬眼看着她,从容地转了转自己指上的墨玉扳指:“要让你失望了,武定伯府……庶女?”
他还刻意将“庶女”二字含着笑意地清晰咬字。
何轻然越是在乎所谓的名分,所谓的尊荣,此时就越能在他嘲意的冷声里,更显求而不得一败涂地。
“她只抚了你擦了毒的琴弦,并未吃下有毒之物。”晏鹤川难得颇有耐心地同她说着,“从云州到绍京,何轻然,她不同你计较,饶你一命,是她觉得那些恩怨不足以要她狠下心来要你的命,而非是如今的她杀不了。”
“那么多年的桩桩件件,本王查得一清二楚,在背后给秦家父子出谋划策,煽风点火的事你可没少干。她不追究,不代表本王不计较。她以往是孤苦无依,可不代表如今她身后无人。”
晏鹤川声音逐渐凌厉,带着迫人的冷意,叫跪着的人不禁胆颤。
何轻然也是怕到了极点,偏偏在听见这大黎人人畏之惧之,所谓冷情冷性的摄政王,竟在这里毫无保留地维护着当初被她踩下脚下的贱奴。
何轻然的恨意更盛,她不解地询问:“崇明王,竟是真把那个贱婢捧在手里当公主了?”
晏鹤川微微压了眸光,不着痕迹地轻嗤了一声,并未打断她的话,可摩挲的指尖已然决定好了要在几时要她的命。
何轻然强装镇定:“在云州,她就是这样一个卑贱的人!卑贱到谁都可以踩在脚下!凭何……凭何她什么都没做就可以无缘无故地来到这绍京当上最尊崇的贵女!蝼蚁生来就该是蝼蚁,怎么可能会是凤凰!”
晏鹤川见她无半分悔过之意,心里只觉可笑至极。
他向来不是爱与脑子不好的人讲太多话的人,但因她现在诋毁的是安歌。
他会想为安歌辩驳。
“生来是蝼蚁,也是可以选择往何处走的。你生来,父母疼爱,哪怕府中的正房、嫡女都得给你母女二人让路,于是你优越到能藐视着所有你自以为低贱的人。”
他一抬手,便有人端上来那何轻然熟悉的药粉。
何轻然眼中瞬间布满了惊慌。
“你猜,此刻谁是蝼蚁?”他神情淡漠,从案上拿起一把刀,用刀刃指了指,示意押着她来的两个嬷嬷将她的双手手指展开。
他拿着刀,将她指头划破了几根,也未将她指头斩断,只是开几个口子。
他语气漫不经心,声色低沉肃然,却又字字清晰笃定地同她强调:
“还有,本王的歌儿,自打她出生的那日起,她就是天潢贵胄,是本王甘愿捧在手里的金枝玉叶。她可以是凤凰,也可以是潜龙。来日,只要她想,她也可以是褚室江山的帝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