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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殿之内,光线晦暗,只有几盏幽蓝色的魔火灯提供着微不足道的照明,将吱吱和小满的身影拉得忽长忽短,摇曳不定,更添几分凄惶。

吱吱缩在角落里,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感觉自己的魔生已经提前看到了终点。

怀里的“小祖宗”哭声虽然因为疲惫而降低了一些音量,但依旧持续不断,像一把钝刀子,反复切割着他早已脆弱不堪的神经。那哭声里充满了无尽的委屈、抗议、以及一种吱吱完全无法理解的、名为“困倦却无法入睡”的焦躁。

他尝试了所有他能想到的办法。

饿?他又手忙脚乱地重新冲了次奶,这次记得用微弱的魔火稍微加热了一下(吓得他差点把奶瓶丢出去),颤巍巍地递过去。小满吮吸了几口,似乎解了部分饥渴,哭声稍歇,但很快又因为其他不适(主要是困)而继续哼唧,甚至因为被打断了哭泣的节奏而更加烦躁。

尿?他鼓起毕生勇气,手指颤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再次检查了襁褓底部。干的。不是这个问题。

惧?怕什么?怕黑?怕冷?怕他?吱吱把自己身上那件单薄的皮甲脱下来,试图裹住小满,又努力挤出自认为最和蔼可亲(实则扭曲吓魔)的笑容,结果换来小满更惊恐的一瞥和加大的哭声。

“呜呜呜…小祖宗…小主公…您到底要怎样嘛…”吱吱抱着小满,自己也跟着一起掉眼泪,一大一小哭得此起彼伏,“您行行好,睡一会儿吧…再不睡…尊上就要把我扔去喂地狱犬了哇…”

他的哀求毫无作用。小满的哭声如同幽冥界的背景音,顽固地持续着。

时间在煎熬中缓慢流逝。窗外的暗红色变得更加深沉,预示着幽冥界的“夜晚”进入了最沉寂的阶段。魔殿主殿那边的动静似乎也完全消失了,尊上大概已经休息(或者正在思考如何处决没用的奶爸)。整个偏殿,乃至整个魔宫,都仿佛只剩下这令人心焦的哭声。

吱吱绝望了。他感觉自己就像被遗忘在了这个冰冷的角落,怀抱着一颗随时会引爆尊上怒火的雷核,等待着最终的审判。

就在他几乎要放弃,准备抱着小满一起撞墙了结这悲惨魔生时——

偏殿那沉重的大门,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吱呀”一声推开了。

一股阴冷刺骨、带着浓郁黄泉气息的风瞬间灌入,吹得幽蓝魔火疯狂摇曳。

吱吱一个激灵,惊恐地抬头望去。

只见门口,悄无声息地飘进来两道身影。

一黑,一白。

黑者,身形高瘦,面色惨白如纸,头戴一顶写着“天下太平”的高帽,手持黑色哭丧棒,一条冰冷的锁链拖曳在地,发出细微的“哗啦”声。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空洞,仿佛看尽了世间所有死亡。

白者,体型稍胖,面容黝黑,总挂着一丝诡异的笑容,头戴“一见生财”高帽,手持白色哭丧棒,同样拖着一条锁链。他的笑容在这种环境下显得格外瘆人。

幽冥鬼差,勾魂使者——黑白无常!

这两位爷怎么来了?!吱吱吓得魂飞魄散,差点以为尊上等不及,直接派无常来勾他的魂了!他抱着小满,猛地往后缩,牙齿打颤:“七…七爷…八爷…饶命啊…我…我还没…”

白无常(谢必安,笑面)往前飘了一步,脸上的笑容似乎更“和蔼”了些,声音飘忽如同从九幽传来:“吱吱将军,莫要惊慌~~”

黑无常(范无救,冷面)声音冰冷僵硬,直接打断:“奉尊上口谕。”

吱吱的心脏差点跳出嗓子眼。果然是来处决他的!

黑无常继续毫无感情地说道:“此间啼哭不止,扰了尊上清静。令尔等二人,速速设法,止啼安眠。”

白无常接口道,晃了晃手中的白色哭丧棒:“尊上说了,若是办不好~~嘿嘿,便让我兄弟二人,提前请吱吱将军去那十八层地狱最底层,‘参观游览’一番~~”

他的笑声在空荡的偏殿里回荡,让吱吱感觉自己的魔魂都在结冰。

不是来勾魂的…是来下最后通牒的!而且监督执行!

止啼安眠?他要是能有办法,还用哭到现在吗?!

吱吱感觉眼前一黑,悲从中来:“七爷八爷…不是属下不尽心…实在是…小主公她…她不肯睡啊…属下…属下黔驴技穷了哇…”他又开始掉眼泪。

黑白无常互相对视了一眼(虽然黑无常的眼神依旧空洞)。

他们兄弟二人常年引渡亡魂,对付哭闹的生魂倒是有点经验——要么一棒子打晕,要么锁链一套拖走。可眼前这位…是尊上捡回来的“小主公”,打不得,骂不得,更拖不得。

这差事,比去天庭勾仙官的魂还要难办。

白无常飘近了一些,歪着他那戴着“一见生财”帽子的脑袋,打量着吱吱怀里那个哭得小鼻子通红、眼睛湿润的小不点。

“唔~~”白无常摸了摸光滑的下巴(如果他有的话),“凡间幼崽啼哭不寐…依本差行走人间多年的经验观之~~或许是少了些…安抚之物?”

黑无常冰冷开口:“何物?”

白无常晃着脑袋,脸上那诡异的笑容变得有些…神秘?“听闻人间有‘安眠曲’一说~~父母哼唱小调,幼崽便易安然入梦~~”

“安眠曲?”吱吱一脸茫然。那是什么魔功?还是法术?

黑无常嗤之以鼻(虽然脸上没表情):“无稽之谈。亡魂最惧噪音。”

白无常却不以为然:“诶~老八,此言差矣~~此乃生魂,非是亡魂!试试又何妨?总比在此干瞪眼强~~若是成了,你我也好向尊上复命不是?”

黑无常沉默了一下,似乎觉得有点道理。毕竟尊上的命令是“止啼安眠”,任何方法都值得尝试。

“唱何曲?”黑无常问。让他念往生咒或者报死讯他在行,唱曲?那是啥?

白无常来了兴致,搓了搓手(虽然他的手也是半透明的):“这个嘛~~本差倒是记得几首故乡小调~~甚是婉转悠扬~~”他生前似乎是某个喜好音乐的地方的人。

黑无常却摇头,提出反对意见:“不妥。凡间小调,过于软绵,恐无效果。依我看,不如念诵《往生咒》,此咒语平和空灵,或许有安神之效。”他觉得亡魂听了都能安心上路,活崽子听了应该也能睡着。

吱吱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唱…唱曲?念…念往生咒?!给…给小主公?!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白无常对黑无常的建议表示质疑:“老八!你那《往生咒》是超度亡魂用的!给小主公念?不合适吧?!万一…”万一把小主公魂儿念走了怎么办?后面这话他没敢说出口。

黑无常坚持己见:“咒语之力,在于心诚,而非字面。其韵律平和,正合安神。”

“还是家乡小调好!”

“《往生咒》更佳!”

两位无常爷,一位觉得该唱民间小调,一位坚持要念往生咒,竟然就在这偏殿里,为了用什么“安眠曲”,低声争论了起来。他们那飘忽的声音一个带着诡异的笑意,一个冰冷僵硬,争论的内容更是离奇荒诞。

吱吱抱着哭闹的小满,看着这两位幽冥界鼎鼎大名的勾魂使者,为了如何哄孩子睡觉而争执不下,只觉得这场面荒谬绝伦,又可怕得让他想原地消失。

而怀中的小满,似乎也被这新出现的、声音奇特的两个“黑白影子”吸引了短暂的注意力,哭声居然奇迹般地又减弱了一丝,睁着泪眼朦胧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他们。

黑白无常似乎也察觉到了小满哭声的变化。

白无常(谢必安):“咦?小主公好像…不哭了?”

黑无常(范无救):“…暂时。”

两人停止争论,再次看向小满。

白无常眼珠(如果他有的话)一转,脸上那诡异的笑容再次浮现:“老八,你看~~小主公似乎对我兄弟二人的声音颇感兴趣~~不如…”

一个更大胆(更作死)的念头,在他心中成型。

“你我…合唱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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