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魔殿,森罗万象宫偏殿。
小满吃完了一小碗南瓜糊糊,正坐在地毯上,专心致志地试图把一块圆形软胶积木塞进方形孔洞里,小眉头皱得紧紧的,嘴里发出“嗯嗯”的用力声,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执着模样。
罗刹坐在一旁的墨玉椅上,手中看似随意地把玩着一枚暗影流转的魔晶,目光落在女儿身上,血玉般的眼眸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享受了片刻的宁静亲子时光,他那属于幽冥魔尊的、历经万载杀戮与争斗磨砺出的本能,却如同水下暗礁般悄然浮现。
一种极其细微、却持续存在的……被窥视感。
并非那种充满恶意的、直接的敌意窥探,更像是一种小心翼翼的、带着某种目的性的监视。如同蚊蚋在耳边嗡嗡作响,不致命,却令人心烦意躁。
这种感觉,并非今日才有。最近几日,断断续续,总是萦绕在魔殿外围,尤其是偏殿附近。
罗刹的血眸微微眯起,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魔晶表面。
天界的苍蝇……又来了。
他几乎不用深思,就能断定这窥视的来源。除了那些自诩正义、整天没事干就喜欢监控三界“潜在威胁”的天庭巡天司,还能有谁?
对于这种常规性的“关注”,罗刹早已习惯。他统御幽冥,实力深不可测,本就是三界平衡中的一个巨大变数,天界若是对他完全不闻不问,那才叫奇怪。往常,他心情好时便懒得理会,心情不好时,隔空一道魔念冲击过去,足以让那些藏在云层后面的窥探者神魂震荡,消停好一阵子。
但最近,这种窥视似乎变得……有些不同。
更加执着,更加频繁,而且……似乎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探究”意味?
不再是那种笼统的、防备性的能量监控,更像是在……寻找什么特定的东西?或者说,在确认某种信息?
罗刹的脑海中瞬间闪过几个可能。
是因为他前段时间派遣血魔骑前往人间界?
还是因为他最近深居简出,减少了对外界的威慑活动,引起了对方的猜疑?
亦或是……他研究那枚玉佩时,偶尔泄露出的、那丝极其微弱却本质奇特的力量波动,引起了某些存在的注意?
他觉得最后一个可能性最大。曦光神域牵扯甚大,其力量属性与幽冥、天界皆不相同,若被感知到,引来探究也属正常。
至于其他的……比如蜀山那帮疯子莫名其妙的攻击和人间界的“邪书清查”,他压根没往天界头上想。在他认知里,那完全是蜀山自己抽风,档次太低,还不值得天界如此“重点关注”。
他甚至有点不屑。天庭那帮家伙,还是老样子,整天神神叨叨,盯着些细枝末节,却抓不住重点。有这闲工夫窥视他带娃,不如去管管自家门口的破事。
“哼。”罗刹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冷哼。
虽然不屑,但这种被苍蝇盯着的感觉,依旧让他不悦。尤其是在他陪伴小满的时候,这种窥视更像是一种亵渎。
他低头看了看正和积木较劲的女儿,眼神微沉。
他不允许任何潜在的风险,靠近他的女儿。
既然天界这么闲,那就给他们找点事做。
罗刹甚至没有改变坐姿,心神微动,一道冰冷而强大的魔念已然无声无息地扩散开来,如同无形的涟漪,瞬间掠过了整个魔殿核心区域,并朝着外围扩散而去。
魔念过处,所有隐藏的、原本用于监控外部入侵的防御魔阵和反侦察结界,被悄然激活并提升了功率。
一道道更加隐蔽、更加复杂的魔纹在魔殿外墙和虚空边界处亮起又隐没;空气中弥漫的魔气似乎变得更加“粘稠”和具有干扰性;一些针对神念窥探的陷阱和反向追踪符文被布置在关键节点上。
做完这一切,罗刹感觉那若有若无的窥视感,仿佛被一层厚重的魔雾隔断,变得模糊不清,断断续续起来。
效果显着。
他满意地收回魔念,注意力重新回到女儿身上。小满终于放弃了把圆积木塞进方孔的努力,转而拿起那个被她啃得满是牙印的软胶珠子,开心地晃来晃去。
罗刹的嘴角,几不可查地微微勾了一下。
然而,他并不知道,他这加强反侦察的举动,在天界监视者那边,引发了怎样的解读。
魔殿外围,陨石潜伏点。
“前辈!前辈!信号……信号波动异常!”司晨仙官惊慌失措地对着传音镜喊道,“魔殿周围的能量屏障突然增强了数倍!我们的‘玄光潜影阵’受到强烈干扰!图像传输时断时续,神念探测也被扭曲了!”
镜子另一端的云乐,此刻正躲在藏书阁角落,同样感受到了那股骤然增强的、带着冰冷排斥意味的魔能波动,吓得差点把镜子扔出去。
“稳…稳住!”云乐强自镇定,其实自己心里也在打鼓,“这……这定是魔尊察觉到了我们的监视!他果然心里有鬼!若非在进行不可告人的阴谋,何须如此加强戒备?这恰恰证明我们的方向是对的!他害怕了!”
他完美地曲解了罗刹的意图,并成功把自己和司晨都说服了。
“前辈英明!”司晨恍然大悟,语气重新变得兴奋,“这是魔尊欲盖弥彰的表现!说明我们距离真相越来越近了!必须突破这层屏障!奎木郎大人!请求支援更强大的探测仙器!”
云乐:“……”他其实只想安稳地苟着。
而罗刹,在随手拍死了几只“苍蝇”后,便不再将这点小插曲放在心上。天界的常规窥探,于他而言,不过是疥癣之疾,远不如女儿今天能不能顺利把积木塞对孔来得重要。
他甚至有点恶趣味地想:若是让那帮整天板着脸、讲究天条规矩的仙官知道,他们煞费苦心的监视,目标其实是一个正在研究如何正确喂辅食、陪玩积木的奶爸,不知道会是什么表情?
想必十分精彩。
可惜,他看不到。
他也完全不会想到,这场看似普通的反侦察与监视的博弈,其背后隐藏的,是一个足以引发三界大战的、惊天动地的巨大误会。
他的直觉敏锐地捕捉到了窥视,却错误地归因于常规的势力忌惮。
而真正的风暴之眼,那个被各方势力密切关注、定义为“魔胎”或“神器关键”的小满,正举起手中的软胶珠子,对着她爹爹,发出含糊却欢快的声音:
“……爹……亮……”
她似乎觉得珠子在幽暗光线下的反光很有趣。
罗刹收起所有思绪,接过女儿递来的珠子,配合地注入一丝微弱的魔气,让珠子散发出柔和的光芒。
“嗯,亮。”他低声回应,目光柔和。
殿内温馨依旧。
殿外,魔气森森,将所有的窥探与猜疑,暂时阻隔。
但所有人都知道,这短暂的宁静,不过是更大风暴来临前的序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