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墙营地的中军大帐内，药味弥漫，与浓重的血腥味交织在一起，透着一股绝望的气息。曹操躺在榻上，面色蜡黄如纸，嘴唇干裂，呼吸微弱得仿佛随时都会断绝。自曹彰首级被悬于辕门，他便一病不起，如今又传来曹仁夜袭船队战死的消息，更是让他雪上加霜。
“主公……主公您醒醒！”程昱跪在榻前，声音哽咽。昨夜收到曹仁战死的急报，他与荀攸本想瞒住，却不料被曹操从亲兵的神色中看出破绽，再三追问下，两人只得如实相告。
话音未落，榻上的曹操猛地睁开眼，眼中布满血丝，喉咙里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随即“哇”地喷出一口鲜血，溅红了身前的锦被。他抽搐了几下，头一歪，再次晕了过去。
“快传军医！”荀攸大惊失色，连忙上前按住曹操的脉搏，只觉脉象微弱，如风中残烛。
军医匆匆赶来，诊脉后连连摇头：“主公心力交瘁，气血两亏，已是油尽灯枯……唉，能否撑过今夜，全看天意了。”
帐内一片死寂，文臣武将们面面相觑，眼中满是惶恐。曹操是这支队伍的主心骨，若是他倒下，这二十万大军便如无头苍蝇，在这东瀛孤岛上，怕是只有死路一条。
“封锁消息！”程昱强作镇定，对众人道，“此事绝不能外传，否则军心动摇，后果不堪设想！”
荀攸点头附和：“仲德先生说得是。曹丕、曹植两位公子，还请你们日夜守在主公榻前，若有异动，立刻通报。”
年仅十五的曹丕与十一的曹植含泪点头，两人虽年幼，却也知道事态严重，跪在榻前，紧紧握着曹操枯瘦的手，泪水无声滑落。
接下来的几日，曹操时昏时醒，清醒时便望着帐顶发呆，口中喃喃自语，时而喊着“文若”，时而叫着“元让”，时而又痛骂“刘进”“李靖”，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清。
第三日清晨，曹操忽然精神好了许多，让曹丕扶他坐起，又让亲兵端来一碗参汤，勉强喝了两口。他看着守在帐内的曹丕、曹植，眼中闪过一丝慈爱，随即对程昱道：“召……召众将入帐。”
程昱心中一紧，知道主公这是回光返照，连忙让人去传召剩余的文武。不多时，夏侯尚、曹纯、曹真、曹安民、夏侯楙、夏侯霸、夏侯称、夏侯威、车胄、贾达、淳于导、孔秀等武将，以及程昱、荀攸、李浮、董昭、蒋济、国渊、崔琰、毛玠、钟繇、陈群、杜袭等谋士，皆涌入帐内，挤满了整个中军大帐。
众人看着榻上形销骨立的曹操，无不心酸，纷纷跪倒在地，哽咽着喊道：“主公！”
曹操摆了摆手，示意众人起身，目光缓缓扫过众人，最终落在程昱与荀攸身上，声音沙哑地问：“仲德，公达……如今营中还有多少兵马？粮草尚可支撑几日？”
程昱强忍悲痛，据实回道：“回主公，连番折损后，现有兵马十余万万，粮草仅够支撑六个月。”
曹操闻言，惨然一笑：“十万……六月……呵呵，想我曹操当年讨董卓、战黄巾、平陶谦，何等风光，如今却困守这海外孤岛，连性命都要保不住了……”
他咳嗽了几声，继续道：“我不甘心啊……我手下文有仲德、公达，武有子孝、子廉、元让……为何会落到这般田地？”
荀攸含泪道：“主公，非是我等无能，实乃刘进麾下能人辈出，李靖、秦琼之辈太过凶猛……”
“罢了，罢了。”曹操打断他，眼中闪过一丝释然，“成王败寇，自古皆然。我征战一生，杀人无数，能有今日，也算报应。”
他看向跪在最前的夏侯尚：“夏侯尚听令。”
夏侯尚连忙磕头：“末将在！”
“你是夏侯家仅剩的几位将领头领，当以家族为重，更要护好……护好新主。”曹操喘息着道，“若……若事不可为，可率部投降，不必学子孝、子文那般死战，留得性命，方能……方能延续夏侯家血脉。”
夏侯尚泣不成声：“主公……末将……”
“听我的。”曹操加重了语气，又看向曹真，“子丹，你是我曹家后辈中最有出息的，当……当辅佐新主，整饬军纪，莫要让……让弟兄们散了。”
曹真磕头道：“末将遵命！定不负主公所托！”
曹操又看向程昱与荀攸：“仲德，公达，你们二人……是我最信任的谋士。后事……便拜托你们了。”
程昱与荀攸泪流满面：“主公放心，臣等定当鞠躬尽瘁！”
交代完武将与谋士，曹操的目光转向曹丕与曹植，示意两人上前。曹丕扶着弟弟走到榻前，兄弟俩跪在地上，泪水涟涟。
“丕儿，植儿。”曹操伸出枯瘦的手，颤抖着抚摸两人的头，“为父……要走了。你们……你们还年幼，当同心同德，莫要学那袁氏兄弟，自相残杀。”
“父亲……”曹丕哽咽着说不出话，曹植更是哭得浑身发抖。
“营中之事，当……当由你们大哥曹昂做主。”曹操喘息着道，“他留守许昌城，稳重可靠，你们……你们要辅佐他，听他号令，不可……不可擅作主张。”
“儿臣记住了。”曹丕与曹植齐声应道。
曹操又看向帐内众人：“诸位……我死后，便立曹昂为……为继承人，统领全军。曹丕、曹植辅佐，程昱、荀攸为……为左辅右弼，夏侯尚、曹真为……为军中主将。你们……你们要同心协力，能守则守，不能守……便……便降了吧，莫要让弟兄们白白送死……”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几乎细不可闻。众人跪在地上，泣不成声，齐声应道：“臣等遵令！”
曹操看着众人，眼中闪过一丝欣慰，随即缓缓闭上了眼睛，嘴角似乎还带着一丝不甘，又像是终于解脱的释然。
“主公！”
“父亲！”
帐内爆发出震天的哭嚎声，文武百官匍匐在地，泪水浸湿了衣襟。一代枭雄曹操，终在这海外孤岛上，走完了他波澜壮阔却又充满遗憾的一生。
程昱强忍着悲痛，对众人道：“主公遗命，当秘不发丧，先派人将消息送往许昌城，召曹昂公子前来主持大局。”
荀攸点头：“仲德先生说得是。眼下敌军势大，若让李靖知晓主公驾崩，必趁机来攻，我军危矣。”
众人强忍悲痛，开始按曹操的遗命布置：亲兵们将曹操的遗体小心地收敛入棺，暂厝于中军大帐后侧；程昱与荀攸则日夜守在帐内，处理军务，稳定军心；曹丕与曹植则以“侍疾”为名，守在帐外，掩人耳目。
土墙营地依旧像往常一样巡逻、操练，只是空气中弥漫的悲伤与压抑，却怎么也掩盖不住。士兵们隐约察觉到了什么，却不敢多问，只是默默地执行着命令，眼神中充满了迷茫与惶恐。
夕阳透过帐帘，照在曹操的灵柩上，投下长长的阴影，仿佛在为这位枭雄的落幕，画上一个悲凉的句号。而东瀛的战事，并未因他的离去而结束，等待这支失去主心骨的队伍的，将是更加艰难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