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从别墅出来时,天已经沉了,秋风吹过树梢,落下的叶子在地面滚出细碎的声响,像在附和这案子里说不出的滞涩。
李警官已经让人把书房的监控录像、现场照片和死者的社会关系资料整理好,送到了临时借用的警局会议室。
桌上摊开的文件堆得老高,台灯的光落在纸页上,映得那些文字和照片都透着股冷意。
先查的是监控。黎明把别墅及周边的监控画面一一导进电脑,从案发前一天的清晨,到案发后警方抵达的时间,一帧一帧地慢放。
别墅正门的监控对着铁艺大门,画面里能清晰看见吴先生在案发当天下午三点多开车进了车库,之后再没任何人影出现在门口。
没有陌生车辆停留,没有行人徘徊,连小区里巡逻的保安,都只是在远处的路口晃了晃,没靠近过别墅范围。
接着是侧门和地下车库的监控。侧门的锁是电子密码锁,监控对着门体,案发时间段内,门始终保持闭合,没有解锁的记录。
地下车库的监控覆盖了每个车位和出入口,吴先生的车停在车位后。
车库里只有保洁阿姨在下午四点左右打扫过一次,她的路线避开了通往电梯间的方向,停留时间不到十分钟,且有明确的工作记录可查。
“周边三条街的监控也都调了。”
李警官指着另一块屏幕,上面是街道的实时回放,“从别墅到主干道,每个路口的摄像头都查了,案发前后两小时,没有和吴先生有过纠纷、或者形迹可疑的人出现在这一片。”
风挽歌坐在旁边,手指轻轻敲着桌面,目光落在监控里吴先生下车的画面。
他手里拎着一个黑色的手提袋,步伐匆匆,眉宇间带着点烦躁,像是刚跟人吵过架。“他那天回来前,见了谁?”
“查过了,”
李警官翻出通话记录和行程单,“上午去了公司,跟几个高管开了会,中午和一个合作方吃饭,下午两点多从公司出来,直接回了别墅。合作方和高管都能作证,分开时没任何异常,也没提到有人跟踪他。”
监控排查陷入死胡同,两人又把重心放在死者的社会关系上。
吴先生的名声在圈子里早就烂了,李警官找了几个跟他打过交道的人,电话里的抱怨几乎没停过。
有人说他为了抢一个地产项目,伪造证据把竞争对手的公司拖进官司,最后逼得对方破产。
有人说他借合作的名义,骗走了一个老收藏家的清代瓷瓶,说是“暂存”,后来直接据为己有。
还有人提过,半年前他看中了孙先生手里的一个新能源项目,不仅用卑劣手段抢走了技术专利。
还散布谣言说孙先生的技术有问题,导致孙先生的公司资金链断裂,妻子也因为这事跟他离婚,孙先生自己急火攻心,突发心梗住进了医院,到现在还没出院。
“孙先生的嫌疑最大。”
黎明把孙先生的资料抽出来,纸页上贴着他的住院照片,脸色苍白,躺在病床上插着输液管,“我们去医院查过,他是三个月前住的院,诊断是急性心梗,之后一直没出过病房。”
“案发当天,护士每两小时会去测一次体温和血压,下午三点到五点之间,还帮他换过一次药,病房的监控也显示,他全程没离开过病床,连家属探视都是在傍晚六点以后,时间对不上。”
李警官补充道:“我们还问了他的主治医生,医生说孙先生的病情不稳定,稍微动一下就会心慌气短,根本不可能有力气去别墅布置现场,更别说搬运制作冰雕的工具了。”
第二个嫌疑人是吴先生的侄子吴磊。吴先生没有子女,父母也早就过世,吴磊是他唯一的直系亲属,按法律规定,是第一顺位遗产继承人。
据吴先生的管家说,吴磊之前多次跟吴先生要过钱,想自己开公司,都被吴先生骂回去了,两人还因为这事吵过好几次,吴磊甚至说过“等你死了,这些东西早晚是我的”之类的话。
可吴磊的不在场证明同样无懈可击。案发当天,他正在两百多公里外的城市出差,有早上七点的高铁票作证,高铁上的监控拍到他全程坐在座位上。
中午十二点到下午四点,他在当地的客户公司谈合作,有客户和员工的证词,还有会议室的监控记录。
下午四点半,他入住了当地的酒店,酒店前台和监控都能证明他没离开过酒店区域。“我们查了他的手机定位,案发时间段内,信号一直稳定在外地,没有漫游回本市的痕迹。”
黎明把手机定位轨迹图打印出来,铺在桌上,“从高铁到客户公司,再到酒店,路线很清晰,没有任何漏洞。”
会议室里静了下来,只有台灯的电流声在空气里低低回荡。
桌上的资料摊得满地都是,死者的照片、监控截图、嫌疑人的证词,每一份都清清楚楚,却偏偏拼不出一个合理的作案逻辑。
门窗完好,无外人进入,有动机的嫌疑人都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现场没有超自然力量的痕迹,甚至连那枚消失的玉镯,都没在任何渠道查到下落。
黎明靠在椅背上,手指捏着眉心,目光落在旁边的能量探测器上。
屏幕依旧是淡蓝色的稳定光,没有任何异常波动。他之前笃定这不是超自然事件,可现在,看着满桌无解的线索。
心里第一次冒出怀疑:“难道……真的有能规避探测器的超自然力量?比如某种我们没见过的煞气,或者能隐藏能量的术法?”
风挽歌没说话,他手里捏着一张纸条,上面记着那股冷香的特征,草木气息、松针的干冷、混着淡甜。
他总觉得这味道在哪里闻过,可记忆像被一层薄雾裹着,怎么都抓不住。
他抬头看向窗外,夜色已经完全沉了,路灯的光透过玻璃照进来,在地面投下长长的影子,像那些绕不开的谜团,盘在房间里,让人喘不过气。
“再查一遍玉镯的下落。”风挽歌的声音很轻,却带着点固执,“吴先生抢占的那些珍藏里,有没有提到过这枚玉镯的来历?还有那股冷香,可能和玉镯有关,也可能和凶手有关。”
黎明点了点头,重新拿起吴先生的珍藏清单,指尖划过那些密密麻麻的文字,可心里清楚,这或许只是暂时的安慰。
连最直接的线索都断了,再查下去,恐怕也只是在原地打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