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警官推门进来时,鞋跟蹭过展厅地砖的轻响,在寂静里格外清晰。
他见风挽歌指尖还贴着通风口格栅,忙放轻脚步:“风先生,要是这里有线索,我马上叫技术队来?”
风挽歌收回手,指腹残留着格栅的微凉,摇头道:“不用,这痕迹得换个环境梳理。我打算去雷峰塔那边,听说晨景清净,或许能想起昨晚漏看的细节。”
离开博物馆时,晨雾还缠在湖边柳梢。风挽歌走得慢,手揣在衣袋里,指尖已触到锦袋深处的硬物。
那是伏羲琴本体,琴身裹着他提前布下的隐匿灵力,在凡人眼中,只会是一把不起眼的古朴木琴,绝不会暴露法器本质。
雷峰塔很快撞进晨雾里,塔身萦绕的温润气场,像浸了千年晨光的玉,触不到却能清晰感知。
风挽歌顺着石阶往上走,在塔下临湖的平台停下,这里既能让琴音借湖风扩散,又能借塔的气场放大音律,正是他要的地方。
他抬手从锦袋里取出伏羲琴本体,琴身通体呈深褐色,木纹里藏着淡淡的金芒,那是血脉灵力与琴本身的灵韵交融的痕迹。
但在路过的市民眼里,不过是一把做工古旧的乐器,有人扫过一眼,只心里嘀咕“这琴看着挺老”,便转头继续拍塔景。
风挽歌将琴放在石阶上,琴身刚触到地面,便与塔周的气场轻轻共鸣,那股共鸣极淡,只有他能感知到,凡人只觉得风里多了丝若有若无的温润,却说不清来源。
他坐下时,指尖轻轻搭在琴弦上,琴弦泛着极细的光,那光被灵力裹着,牢牢锁在琴身周围,连离他最近的、蹲在湖边喂鱼的老人,都只当是阳光落在琴弦上的错觉。
“这琴看着好特别啊,是古琴吧?”
有个穿校服的女生路过,好奇地多看了两眼,却没发现任何异常。
在她眼里,这只是一把普通的、带着岁月感的木琴,琴身上的金芒早被隐匿灵力遮得严严实实。
风挽歌没抬头,指尖轻轻拨动琴弦。《韶》乐的第一个音符落下时,像一滴露水砸在青石板上。
轻得几乎听不见,却带着伏羲琴本体独有的至纯力道,顺着湖风缓缓扩散。
琴音没有激昂的起伏,只有绵长的温润,像水流过鹅卵石,一点点涤荡开晨雾里的杂芜。
路过的人渐渐停下脚步:举着手机拍塔的年轻人,悄悄关了镜头。
拉着孩子散步的母亲,让孩子轻些走,连湖边打太极的老人,都放缓了招式,目光不自觉往风挽歌这边飘。
没人觉得这琴有异常,只觉得琴音舒服得让人心里发静,有老人轻声说:“这小伙子琴弹得好,听着心里敞亮。”
风挽歌闭着眼,指尖在琴弦上慢慢滑动。
伏羲琴本体的琴音,每一个音符都裹着他的灵力,与雷峰塔的气场共振,将他的灵觉放得极广极细。
周围的灵韵清晰得如同掌纹:脚下砖石的厚重、草木的清甜、市民身上的烟火气,一一掠过,全是纯净的凡俗气息,没有半分异常。
他要等的,是那股藏在暗处的、属于“影”的灵韵。
《韶》乐的旋律继续流淌,每一个转音都留足了余韵,像在细细筛滤沙子里的碎金。
舜帝之乐的教化之力,顺着琴音渗进空气里,这不是为了抓人,而是为了“叩问”。
再完美的模仿,终究是“借”来的灵韵,只要“影”在附近,就一定会被这至纯的琴音,逼出一丝无法掩盖的“不谐之音”。
晨雾渐渐散了,阳光落在伏羲琴的琴身上,在凡人眼里,只是木琴被晒得暖融融的。
但在风挽歌的感知里,琴身的金芒与阳光交融,琴音的穿透力更强了,连湖对面的灵韵,都能隐约感知到。
突然,风挽歌的指尖微顿,不是琴音错了,而是他的灵觉捕捉到一丝极淡的波动,混在琴音的余韵里,像一缕轻烟,若不细辨,根本察觉不到。
他没停下弹奏,甚至没动一下眉头,只让灵觉悄悄跟上那缕波动。
那股灵韵和博物馆里的核心灵韵一模一样:时而如水般柔滑,时而如石般沉稳,属性变幻不定。
但更让他心头一凝的是,这股灵韵没有被琴音逼出“不谐”,反而像最高明的和声,完美地融入了《韶》乐。
琴音温润时,它便跟着柔,琴音沉缓时,它便跟着厚,甚至在某个细微的转音处,还悄悄补足了琴音的余韵,让整首曲子听起来比之前更圆满动人。
“刚才那一段也太好听了吧!”湖边的女生掏出手机录音频,小声跟同伴说,“这琴弹出来的声音,比耳机里的还舒服。”
风挽歌的指尖依旧平稳,心里却愈发清明:对手不仅能完美模仿灵韵,还能借着伏羲琴本体的琴音调整自身灵韵,这份控韵能力,比他预想的更强。
“影”一定就在附近,或许是在围观的人群里,或许是在塔的某个角落,正看着他,甚至在“配合”他的弹奏,享受这场博弈。
又过了一刻钟,风挽歌才缓缓落下最后一个音符。
琴音的余韵顺着湖面飘远,渐渐散在风里。他抬手将伏羲琴收回锦袋。
在凡人眼里,不过是把古旧木琴被收起来,没人发现琴身消失时,空气里那丝极淡的灵力波动。
“再来一首吧!”有人带头鼓掌,周围立刻响起一片附和声。
风挽歌站起身,对着众人温和点头,没多言,转身往塔的另一侧走。
他没回头,灵觉却还锁着那股灵韵消失的方向。
就在琴音消散的瞬间,那股灵韵也跟着隐去,没留下半分痕迹。
但他并不急,伏羲琴本体的琴音已经帮他确认了关键:“影”的灵韵里,藏着水石变幻的特质,还裹着一丝类似古帛的厚重感,和暗纹卡片的灵韵隐隐呼应。
他掏出手机,给了凡发信息:“雷峰塔用伏羲琴本体弹《韶》乐,‘影’的灵韵完美融入,特质为水石变幻、带古帛气,需查此类控韵秘术。”
发送成功后,风挽歌抬头看向雷峰塔尖。阳光落在塔尖,泛着温润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