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万片碎冰如利刃般四射而出,却在触及君浅凤衣角的瞬间诡异地悬停半空,继而化作氤氲水汽。
冰雾散尽处,江子彻缓缓睁开双眼。他的睫毛上还挂着细小的冰珠,呼出的白气却在空中凝结成小小的冰凌花。
“多谢…前辈指点。”
少年声音沙哑,却带着前所未有的清明。
他抬手接住一片飘落的雪花,看着它在掌心化作流动的水纹,转瞬间又冻结成新的冰晶。
百里外的溪畔,白宸望着天际逐渐消散的冰云,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潜伏的血色刀气悄然散去,化作一缕猩红雾气融入云层里。
君浅凤凝视着冰雾散尽后的江子彻,他周身的霜纹正在缓慢消退,但每一寸肌肤下都隐约流动着幽蓝寒芒。
“小子。”
君浅凤突然开口,声音里罕见的带着几分认真。
“有兴趣做我的…”他顿了顿,琉璃般的眸子微微眯起,“第一个徒弟么?”
山谷忽然寂静。
连风都凝固在枯枝上,仿佛在等待某个重要的答案。
江子彻瞳孔微微放大,一时间竟忘了呼吸。
他望着眼前这个曾被自己奉若神明的男人。
君浅凤依旧抱着双臂,眉梢微挑,看似漫不经心,可那双琉璃般的眸子里却藏着一丝罕见的期待。
白宸说的不错,他终是动心了。
成长起来的武神血脉,又有如此恐怖的悟性和感知,谁能拒绝亲手培养出一个怪物。
“.……”
江子彻张了张嘴,喉间还残留着冰霜的寒意,可胸腔里却有什么东西在发烫。
他忽然单膝跪地,对他行了天辰帝国中最郑重的拜师礼。
“弟子江子彻,拜见师父。”
他的声音沙哑却坚定,呼出的白气在两人之间凝结成细小的冰晶,又簌簌落下。
君浅凤眼底闪过一丝意外,随即低笑出声。
他抬手打了个响指,那些坠落的冰晶突然悬浮半空。
“起来吧。”他指尖轻点,冰晶中蔓延出繁复的霜纹,随即化作一缕冰蓝色的流光没入江子彻眉心。
百里外,静静流淌的溪水上突然结了一层薄霜。
白宸望着水面上浮现的冰纹,轻笑一声。
君浅凤踏着漫天冰晶翩然而落,广袖翻飞间,江子彻被他轻轻推至身前。
“小疯子,这个徒弟本座便收下了。”他唇角噙着几分笑意,指尖凝出一朵冰莲点在少年眉心,“既是琉璃殿弟子,又入本座门下。”
冰莲绽开的刹那,整个风信殿的温度骤降。
君浅凤转头看向白宸,冰蓝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玩味,“若琉璃殿那些老顽固有意见,就劳烦你这位少殿主,替本座挡一挡了。”
“这不难。”白宸唇角微扬,目光轻飘飘地往温如玉的方向一瞥,“只不过,你操练新徒弟的时候,顺带指点指点他一二,不过分吧?”
远处竹林突然无风自动,君浅凤眼角微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
“你倒是省了事。”他冷哼一声,指尖凝结的冰晶簌簌落下。
“继续欠着。”白宸闻言,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
“不必说这些。”君浅凤叹了口气,随即突然转身,霜寒之气直逼温如玉面门,“你便是那夜,剿灭青冥楼时觉醒本源剑气,唤出九鼎虚影的琉璃殿弟子?”
温如玉愣了愣,随即微微颔首,抬眸时眼底似有金纹流转,“正是在下。”
倏然间,一道寒芒裂空而出,凌厉剑气竟在空中凝作九朵金莲,金芒流转间,每朵莲心皆浮起一道古朴鼎纹,纹路间似有古老而厚重的气息吞吐明灭。
君浅凤眉峰微扬,忽然低笑出声,“琉璃殿这些年,倒是养出了些有趣的苗子。”
“少殿主。”
计无双匆匆赶来,衣袂间还带着未散的寒意,他眉峰微蹙,眼底凝着一丝忧色,待看清白宸安然无恙后,紧绷的肩线才几不可察地松了松。
“无双。”白宸略一颔首,目光却越过他肩头,眸色微沉,“青休如何了,未与你同来,可是伤势有变?”
计无双静默一瞬,双手紧握成拳又松开,终是抬眼,“按照你的计划,取鬼血入药,他的伤势已经基本稳住,只是…”
“只是什么?”
四周风声骤寂,连廊下摇曳的灯笼都凝住光影。
众人屏息望来,只见计无双喉结滚动,吐出的话语带着几分无可奈何,“青冥楼的血蛊并不寻常,已生异变,术法十分刁钻,隐月未能顺利解蛊,只怕要…魔族出手。”
魔族…
白宸沉默了片刻。
他实在不想现在再去见夜何。
那个总是一身玄衣,宁可自己伤痕累累也要挡在他身前护他周全的人,究竟为何执念至此?
每每想起夜何挡在他身前,遍体鳞伤也一动不动的身影,都像一根刺,深深扎在他心口,经年不愈。
“还能坚持多久?”白宸嗓音微哑。
“最多半年,便会万蛊穿心,剧痛而亡。”计无双闭了闭眼,“在此期间若动用灵力,蛊虫反噬之痛会提前发作,直至……”
白宸轻轻地叹了口气,“我知道了。”
说完,他看向君浅凤,“我和你回去隐月一趟。”
君浅凤笑笑,“荣幸之至。”
白宸微微颔首,又对计无双简单吩咐,便带着君浅凤,二人转身径直往白芨殿去。
殿内药香氤氲,青休静静躺在寒玉榻上,身上缠满绷带,几道在外血痕已凝成诡异的紫黑色。
白宸探出的手在触及他脉搏时顿了顿——那脉象如垂死之蝶,时断时续。
“走吧。”
他收回手,轻轻地叹了口气。
牡丹殿外,艳阳高照。
议事大殿的飞檐翘角在正午阳光的照射下镀着一层金黄,檐下铜铃随风轻颤,泠泠清音荡开,仿佛在寂静中撕开一道无形的涟漪。
他抬手推开沉重的殿门,殿内烛火通明,八位长老分列两侧,而端坐在主座上的白芷在看到他身后那道身影时,指节不自觉地扣紧了扶手。
“我要回一趟隐月。”白宸径直踏入殿中,衣摆扫过青玉地面,声音在空旷的大殿里显得格外清晰。
白芷修长的手指在扶手上敲击了两下,眉宇间凝起沟壑,“多久?”
“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