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缝深处升腾的黑雾尚未散尽,一粒带着微温的香灰静静停驻在洛尘指尖。那温度不似死物余烬,倒像是从血脉深处渗出的残念,在寂静中轻轻搏动。翡翠香囊紧贴心口,玉质已微微发烫,识海中的系统界面如星河倒悬,流转着无数未曾开启的古老香方。
他凝视那粒灰,瞳孔悄然转为琉璃色。
“它想说话。”洛尘低语,声音如风拂过古碑。
婉清站在三步之外,银发垂落肩胛,蓝瞳映着残烟,却不再有先前的震颤。冰魄剑斜插地面,寒气如脉络般渗入地脉,封锁着从地底蔓延上来的阴煞之气。她未言,只是指尖微动,似在感知某种无形的牵引。
萧寒立于祭坛边缘,雷鞭缠绕臂间,紫电在经络中游走,却不再暴烈。他盯着洛尘,目光沉沉:“你要做的,不是听它说话——是让它住进你的魂海。”
洛尘没有否认。
他缓缓抬起手,将香囊开启一线。香料空间内,那座布满血色符文的香炉静静悬浮,炉身裂痕中仍有淡金光芒流转,如同濒死之人的呼吸。系统界面自动弹出一帧古卷——【寄魂香】。
三味主材浮现:月魂露如银液滴落,归灵砂泛着幽蓝微光,最后一味,正是他指尖那粒香灰。系统提示无声浮现:【媒介确认:洛氏血脉残念,匹配度99.1%】。
洛尘咬破舌尖,一滴精血落入香雾。乳白色的烟气旋即升腾,却不散逸,反而如丝如缕缠绕指尖,将那粒香灰轻轻托起。香雾中浮现出极其细微的纹路,那是只有血脉共鸣者才能看见的“香纹律动”,古老、悲怆,带着焚城之夜的哀鸣。
“准备好了吗?”萧寒低问。
洛尘闭目,将香雾缓缓吸入鼻息。
刹那间,识海轰然震荡。
魂海深处,万龙虚影自虚空中浮现,龙首低垂,朝向中央一道淡金色的灵识之影。那影子形如老者,银发披肩,眉心一点朱砂印记,与洛尘腕间龙种印记遥相呼应。灵识之影微微颤动,似在挣扎,又似在叩拜。
【灵识融合进度:0%】
系统倒计时冷然浮现。
香雾如根须般缠绕灵识,缓缓将其牵引至魂海核心。就在接触的瞬间,洛尘身体猛地一震,喉间溢出一声压抑的闷哼。识海如遭重锤,裂痕自中心向四周蔓延,仿佛整片精神世界即将崩塌。
“噬魂锁灵阵”的残印在灵识表面闪烁,血色符文如锁链缠绕,每一次搏动都释放出阴煞波动。系统警报无声亮起:【魂海震荡预警:强度72%】。
婉清瞳孔骤缩,寒气自足下暴涌而出。她一步踏前,冰魄剑猛然拔地而起,剑尖划破掌心,鲜血滴落,在空中凝成一面六棱冰镜,镜面正对洛尘眉心。冰镜折射出识海景象——那道灵识之影正在剧烈扭曲,黑焰般的邪气自其背后蔓延,试图侵入洛尘神识。
“有污染!”她声音冷如霜刃。
萧寒雷鞭一震,紫电缠绕指尖。他并指划过眉心,引动残留的“清心涤尘香”余韵,识海顿时清明。雷灵力顺着三人之间尚未断绝的“同心同命香纹”流转,汇入洛尘识海边缘,如一道电光屏障,阻隔邪气扩散。
【灵识融合进度:37%】
识海中,灵识之影终于稳定。它缓缓抬手,指向魂海深处。
一道记忆洪流,轰然开启。
画面初现,是一处幽深地宫,穹顶刻满扭曲香纹,中央矗立着那座血符缠绕的香炉。青面獠牙的老者披着骷髅披风,手持权杖,杖首镶嵌着一颗幽蓝灵珠——那珠光流转,竟与洛尘记忆中母亲佩戴的灵饰一模一样。
玄阴老祖。
他低声诵咒,炉火幽幽燃起。画面外传来低语,非人声,非魔音,而是一种不属于此界的嗡鸣,如同金属锁链在虚空拖行。那声音带着腐朽与诱惑,一字一句渗入神识:
“……以魂为引,以血为薪,炼炉通幽,献祭可得永生……”
玄阴老祖跪伏于地,额头触地:“吾愿奉上洛家九十七口精魂,换您赐下‘黄泉秽香’真解,助我掌控幽冥之力。”
黑影从地底浮出,仅露一袖。那袖口残破,露出半枚玉佩——玉质温润,纹路如藤蔓缠绕星辰,与洛尘珍藏的灵珠残片完全契合。
交易成立。
画面骤转,洛家祖宅烈焰冲天。银发族人被拖入香炉,火焰升腾,灵魂却被血符锁住,不得解脱。炉中哀嚎如潮,却被“噬魂锁灵阵”强行压制。玄阴老祖狞笑,将最后一具尸体投入炉中——那尸体手腕上,赫然有龙种印记。
正是洛尘祖父。
灵识之影在识海中剧烈震颤,仿佛再度经历那场炼魂之痛。洛尘牙关紧咬,额角青筋暴起,识海裂痕已蔓延至边缘。系统界面开始闪退,香囊玉扣发出细微的裂响。
“他在看……”婉清低语,冰镜映出她眼底的震颤,“洛尘,它在借你的眼睛,回望那夜。”
萧寒雷鞭猛然抽击地面,紫电炸裂,强行稳固香纹链接。他咬牙:“别让它把你也炼进去!”
洛尘没有回应。
他强撑意识,在魂海中伸手,指尖轻触那道灵识之影。
接触刹那,记忆再度翻涌——
玄阴老祖在炉前跪拜,手中捧着一本残破古籍,封面上三个古字缓缓浮现:调香秘典。黑影低语:“此典本属香神,因逆天改命,被打落凡尘。你得其残页,炼此炉,便是与我结契之证。”
画面戛然而止。
识海轰然一震,灵识之影缓缓后退,似已完成使命。可就在它欲离魂海之际,一道血色符文猛然自其体内爆发,直刺洛尘神识核心!
【警告:噬魂锁灵阵残印激活!】
洛尘闷哼一声,身形剧颤,银发竟开始泛灰,如同被抽走生机。香囊滚烫如烙铁,系统界面疯狂闪烁,【魂海崩解风险:89%】的猩红提示不断跳动。
“他在反噬!”萧寒怒喝,雷鞭缠上洛尘手腕,雷灵力强行注入,模拟香纹频率,稳住系统连接。
婉清剑尖点地,寒气暴涌,六棱冰阵再度成型,将洛尘周身经脉尽数封住,减缓灵力暴走。她咬破指尖,血染眉心,以“玄冰安魂印”镇压识海震荡。冰印成形刹那,她蓝瞳深处闪过一丝痛意——那印纹,竟与幼年师门禁术同源。
双力交汇,识海裂缝缓缓弥合。
就在意识即将溃散的瞬间,系统弹出最后一道提示:
【检测到“往生净世香”第一味主材生成条件:至亲之魂释怨】
洛尘瞳孔涣散,最后一丝清明中,他看见那粒香灰从指尖飘落。
落地时,竟生出一株极小的白花。
花瓣如泪滴形,晶莹剔透,花心一点金芒,似有未尽之言。三息之后,花瓣片片凋零,化作尘埃。
他倒下时,唇角竟浮起一丝极淡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