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炉中的余烬缓缓塌陷,最后一缕青烟在洛尘指尖前断成三截。他未动,只将掌心覆上翡翠香囊,一道微光自内渗出,映亮指节间的细纹。系统界面无声展开,残灰的数据流如星点滚动——血傀门誓约烙印的反向侵蚀痕迹确凿无疑,且残留灵压带有轻微扭曲,像是被刻意抹去过半。
这不止是窥探。
是试探。
他闭眼,意识沉入调香系统的深层脉络。琉璃瞳色悄然浮现,一缕淡金符文自眉心延伸至耳际。青鸾的虚影从香囊中升腾而起,羽翼轻展,药香随之弥漫,却不再言语,只是静静盘旋于案前。洛尘借其神识安定之力,启动“多维香络推演”。
三股势力的轮廓在虚空中显现:东侧矿洞深处,血傀门主力正搬运残骸构筑尸阵基台;北谷断崖下,幽冥残脉以阴气凝结临时庇所,但疗伤阵法仅维持五人运转;中部幽谷外围,铁门后的禁制桩持续接收来自不同方向的能量回流,其中一股隐匿极深,频率与玄阴老祖遗留的控阵印记高度吻合。
推演继续深入。
当三方资源分配图谱展开时,裂痕显现。南岭阴脉的归属标注为“共治”,可实际能量流向却显示七成灵力被导向血傀门预设的阵眼位置。幽冥残脉所得仅为边缘支脉,连基础温养都难以维系。而玄阴余党虽掌控调度权,却未启用核心传承阵列,反而在暗中加固一处偏僻山谷的封印结构。
利益不均,信任难固。
更关键的是,那处被加固的山谷,正是二十年前幽冥地府旁系覆灭之地。若残脉成员察觉故地被封锁而非重建,必生疑窦。
洛尘睁眼,指尖轻点香案,三瓶透明小瓶凭空浮现,瓶身缠绕着细微的金色丝线。这是“离间幻香”的雏形,尚缺两味关键气息。
他调出西古道石碑传讯的记录片段,系统迅速剥离附着其上的微量灵息。一丝阴寒之气被抽出,凝为灰蓝色雾团,正是幽冥残脉联络者长期停留所留。再转向铁门禁制桩的能量回流轨迹,系统逆向解析出一丝驳杂却精纯的玄阴真元,经九次提纯后,化作一枚漆黑晶粒。
三息错频,九转归虚。
香鼎在香囊空间内悄然升起,三股气息按特定节奏融入静心香粉与迷魂露之中。火焰呈淡紫色,无声燃烧,每一次跳动都精准卡在十二息的间隔点上。三瓶香水逐一成型,无色无味,唯有在灵识扫过时,才会泛起一层极浅的波纹,仿佛水面下潜伏的暗流。
他取出七枚空白玉符,以精血为引,刻下模拟香阵崩溃的伪纹路。每一道纹路都嵌入微量共鸣香灰,设定触发时间为七日后子时三刻——正是敌方预定总攻的时刻。但这些玉符真正的用途,并非误导敌人,而是逼迫潜藏在联盟内部的奸细做出选择。
谁会去动这些“即将失效”的防御符?
只有知道它们本不该存在的人。
他唤来三名弟子,皆经系统筛选,血脉纯净,对香力波动极为敏感。每人分得一瓶幻香与一枚假玉符,任务明确:伪装成溃散信使,混入三派营地,将幻香涂抹于水源、旗帜或传令符上,缓慢释放;玉符则藏于隐蔽处,等待时机激活。
“不要说话,不要交手。”洛尘站在密室入口,声音低缓,“你们的存在,必须像夜风拂过草尖,不留痕迹。”
三人点头,身形隐入地下通道。
香案前只剩他一人。青鸾化作青鸟形态,落在炉沿,羽翼微微颤动,散发出稳定神识的药香。洛尘盘坐于蒲团之上,指尖连接三枚弟子佩戴的香符,心跳与灵力波动一一映现在识海之中。
第一人已抵达北谷外围,借地形掩护接近残脉营地。她将幻香滴入溪流上游,水流缓慢携带香气渗透至营地饮水池。第二人潜入西古道侧崖,在一面刻有残纹的旗幡背面涂抹香水,动作轻巧如抚尘。第三人则冒险靠近东矿洞主入口,在一名巡逻傀儡更换岗哨的瞬间,将玉符塞入石缝,顺势洒下一滴幻香。
一切顺利。
但他并未放松。血傀门的警戒最为严密,巡逻路线每隔半个时辰便变换一次,且设有嗅觉类灵兽巡场。那名弟子能活到现在,已是极限。
忽然,识海中传来一阵轻微震颤。
第三人的心跳加快了两拍,灵力出现短暂紊乱。洛尘眸光一凝,立刻调取香符反馈的画面——矿洞外,一名黑衣人正走向那面藏有玉符的石墙,伸手欲取腰间令牌查验封印状态。
千钧一发。
洛尘指尖轻弹,一道微不可察的香流顺着系统链接注入弟子体内。那是“静神香”的压缩形态,可在三息内压制情绪波动,使人呼吸平稳如常。
黑衣人停下动作,转身离去。
危机暂解。
与此同时,北谷方向传来另一则异动。幽冥残脉的疗伤阵法突然加速运行,原本需半日才能完成的修复过程,竟在短短一刻钟内结束。五名伤员同时睁眼,目光冷峻,迅速集结于营地中央。
他们在等什么?
洛尘调出幻香扩散模型,发现水源中的香气浓度已达触发阈值。此刻任何一句误听的话语、一个错认的身影,都可能点燃猜忌的火种。
他还未及深思,西古道方向又传回信号——灰袍人与铁面人几乎在同一时间进入传令所,双方随从各自守在外围,气氛紧绷。
三方接触,提前开始了?
他指尖轻敲玉简边缘,唇角微扬。
不是接触,是摊牌。
血傀门想要独占阴脉,幽冥残脉不甘沦为附庸,玄阴余党则试图隐瞒主力去向。三方本就各怀心思,如今幻香已渗入空气,哪怕一句寻常指令,也可能被听成背叛的暗示。
他闭目,神识牢牢锁定三处营地。
第一缕混乱之息尚未传来,但他已能嗅到风中的裂痕。
香火不起,怎知风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