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法使手中的幽蓝灯笼缓缓扫过地面,那滩未干的香液在光下泛起微弱涟漪。为首之人眯起眼,正欲俯身查验,忽然眉心一跳,猛地扭头望向祭坛另一侧的地缝。
一道淡灰色烟气正从石隙间袅袅升起,带着几分阴寒气息,与玄阴宗秘传的“断魂引”极为相似。他瞳孔骤缩,低喝:“禁香被人动了!”
其余两人立刻转身警戒,灯笼光芒齐齐投向烟雾源头。就在这一瞬,灰袍弟子身形一矮,翻入身旁暗渠入口,整个人如泥鳅般滑入黑暗,只留下几片碎叶随风打着旋儿。
洛尘端坐高崖,指尖轻抚香囊边缘,琉璃色在紫眸深处一闪而逝。他未曾睁眼, лnшь十指微张,系统界面已在识海铺展。青鸾立于香炉之侧,羽翼轻振,洒下一缕碧光,融入夜风之中。
“幻形薄雾香已燃尽。”她的声音清冷,“诱敌成功。”
洛尘微微颔首,掌心符文流转,三枚微型玉符悬浮而起,分别映出北谷、东矿洞、西古道的实时画面。火光四起,人影奔走,倦魂迷息香的效力仍在蔓延,守卫动作迟滞,阵型溃散。但仍有数处要地由傀儡维持运转,几名高阶执事盘坐中枢,试图稳住局面。
他闭目凝神,神识沉入香囊空间。千面香蜕的配方自动浮现,三种色泽不同的香粉自玉瓶中倾泻而出——墨绿为巡逻队常用的松脂熏香,灰白是后勤弟子惯用的净尘粉,深褐则是传令使佩戴的雷纹香囊所散发的气息。
青鸾双翼一展,将香雾卷成三股细流,精准附着于远处三名潜伏弟子身上。其中一人正伏在粮仓外墙阴影中,呼吸节奏随香雾渗入体内悄然改变,面容轮廓模糊重组,肩背线条拉长,竟与一名常驻巡查的副统领毫无二致。
另一人藏身东矿洞外围废墟,原本粗犷的体态在香雾笼罩下渐趋瘦削,衣角无风自动,仿若披上了传令使专属的银边斗篷。第三人则隐于西古道密林,香雾缠绕周身,连脚步落地的轻重都调整得与后勤管事完全一致。
三人同时起身,混入混乱人流。
伪装成传令使的弟子手持一枚伪造玉符,疾步穿过燃烧的营帐区。他脚步稳健,目光直视前方,口中低诵口令:“老祖法谕!东矿洞已被妖兽攻破,即刻全军集结,撤往西古道主阵,准备退守寒骨渊!”
一名守卫拦路查问,他不慌不忙亮出玉符。那玉符表面刻有玄阴宗密纹,灵波波动与真品几乎无异——实为洛尘以千年蛛丝混合“伪灵香”炼制,专为今日伪造命令所备。
守卫略一感知,便放行通过。
消息迅速扩散。几名尚未受影响的执事皱眉欲查,却被蜂拥而至的溃兵冲乱阵脚。有人高喊:“快走!再不撤离会被困死!”另一人附和:“我亲眼看见矿洞塌了,里面全是裂爪熊!”
北谷祭坛前,一名长老怒拍残柱:“谁下的令?未经通传岂能擅动大军!”
可他话音未落,喉间一阵发紧,经络滞涩,传音术未能激发。身旁弟子见状,误以为他默许调动,当即吹响集结号角。三支本应固守防线的小队闻令而动,匆忙整队向西古道进发,途中与另一支奉命增援东矿洞的队伍迎面撞上。
双方皆持兵器,火光映照下眼神惊疑不定。
“你们不去东矿洞守阵,往这边冲什么?”
“传令使刚来通报,东矿洞丢了,全军撤退!”
“胡说!方才巡查官亲口说东矿洞尚稳!”
争执瞬间升级。一人怒拔长剑,另一人反手结印,雷光乍现。两股力量轰然相撞,震倒周边数人。混乱中,第三支队伍误判形势,以为遭遇敌袭,直接放出预警符箭。赤红光柱冲天而起,在夜空中炸开一朵血莲。
敌营彻底陷入认知混乱。
与此同时,粮仓区域浓烟滚滚。伪装成后勤管事的弟子站在高处,对着一群疲惫不堪的运粮队大喊:“听令!所有丹药、灵材立即焚毁封存,防止落入敌手!”
众人哗然。一名老执事踉跄上前:“不可!这些都是备战物资,怎能轻易销毁?”
“这是老祖亲自下的密令!”那人厉声回应,“若被敌人夺去,后果你担得起吗?”
话音未落,他抬手打出一道火符,正中旁边废弃草棚。烈焰腾空而起,火势迅速逼近主库房。守库弟子惊慌失措,一边扑火一边呼救,整个后勤区陷入瘫痪。
西古道方向,最后一批傀儡守卫仍在机械巡防。伪装成巡逻队员的弟子悄然靠近指挥台,趁值守者昏昏欲睡之际,将一小撮“乱神香”撒入通风口。香气无声渗入室内,片刻后,两名高阶修士眼皮沉重,手中法诀接连出错。防御符阵嗡鸣一声,骤然熄灭。
一头铁鬃狼嗅到空隙,猛然跃出林障,直扑哨塔。
洛尘静坐不动,三枚玉符悬浮眼前,画面不断切换。他看到北谷长老怒吼着试图重整队伍,却因灵力不继而跪倒在地;看到西古道防线彻底崩解,妖兽群踏着火光涌入内营;看到东矿洞仅存的阵眼在无人主持下自行崩溃,岩壁轰然坍塌。
他的唇角微微扬起,极轻,极冷。
青鸾落在香炉边缘,羽翼收拢,低声禀报:“三路假讯均已落地,敌方指挥体系出现结构性断裂。目前已有七成兵力开始无序调动,核心决策层陷入对峙僵局。”
洛尘指尖轻点香囊,取出一支新制玉管。管身透明,内盛半凝胶状液体,呈暗金色,表面浮游着细微光点,如同星辰流转。
“该让他们听见‘自己人’的声音了。”
他将玉管插入香炉底座凹槽,轻轻一旋。系统启动“影语共鸣”功能,瞬间捕捉到先前洒下的“影语引”香剂残留频率。炉心微颤,一股无形波动顺着夜风扩散,直抵北谷祭坛下方的地缝。
那里,正是灰袍弟子最初泼洒香液的位置。
几分钟后,一道虚幻人影凭空浮现于祭坛残柱之间。光影模糊,却依稀可见其身穿玄阴宗长老服饰,手持权杖,声音低沉沙哑:“……时机已至,不必再等老祖号令。只要拿下东矿洞控制权,资源归我派系所有。”
另一道身影随之显现,语气急切:“可若被发现……”
“怕什么?外面乱成这样,谁能查清真相?只要我们先占了矿脉,回头就说是为了抵御妖兽擅自调兵——功劳在我,罪责在他人。”
两道声音交错,对话清晰可闻。
不远处,一名侥幸未受倦魂香影响的执法使恰好经过,脸色骤变,拔腿就朝中军帐狂奔而去。
洛尘睁开眼,紫眸深处琉璃光缓缓隐去。
“下一步,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