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尘的手指还按在调香台上，血顺着掌心滑落，在台面留下一道暗痕。那滴血渗进粉末的瞬间，混合物泛起微弱光晕，进度条跳到了十。他松开手，调香台中央浮出一枚灰白色的香丸，表面布满细密裂纹，像是随时会碎。
他抬手将香丸捏碎。
雾气扩散得比之前快得多，不再是缓慢蔓延，而是如波纹般冲向四周。第一缕香气触到魔影脚边时，那只正低头刻画符文的黑影猛地抬头，动作僵住。它的手掌从地面抬起，指尖发颤，仿佛碰到了烧红的铁。
接着是第二只、第三只。
它们同时后退，脚步凌乱，原本整齐的阵列出现缺口。地上的符文开始闪烁，线条断裂数处，中央那只闭合之眼的轮廓变得模糊。空气中那股低沉嗡鸣戛然而止，识海中的压迫感骤然减轻。
洛尘靠在岩壁上喘息，胸口起伏剧烈。他没时间确认效果，立刻转向身后：“集中攻击左侧第三只！”
声音不大，却穿透战场。
三名队员立刻反应过来。一人甩出冰锥，直刺目标膝盖；另一人引动雷弧缠住其手臂；第三人掷出土矛，钉入地面将其双脚困住。被锁定的魔影发出嘶吼，想要挣脱，但那片区域的雾气更浓，它刚一发力，身体就剧烈抖动起来，像是被什么东西撕扯内里。
青鸾在他肩头轻颤了一下。
她用尾羽点了点洛尘耳后，方向指向右侧。他转头看去，发现那两只未被攻击的魔影正悄悄移动，试图重新连接符文断裂的位置。它们的动作很慢，像是怕引起注意。
洛尘咬牙，伸手探入香料空间。
里面只剩下几粒残渣和一小撮灰。他取出那些灰，混着指尖最后一点血，揉成微型香丸。这不是用来杀敌的，只是干扰。他将香丸弹向右侧空地，轻轻一拍。
炸开的雾气呈扇形扩散。
两只魔影立刻停步，其中一只甚至后退半步。它们不再试图补全符文，而是转向洛尘的方向，缓缓抬手。黑气在掌心凝聚，不是爪，也不是刃，而是一团旋转的漩涡。
他知道那是攻击前兆。
“别让它成型！”他低喝。
话音未落，一道冰箭破空而至，击中其中一只魔影的手腕。黑气溃散，那只影子发出一声尖锐长鸣。洛尘侧目，看到一名队员单膝跪地，手中结印未散，脸色苍白如纸。
其他人也反应过来了。
有人扔出火符，逼退另一只魔影；有人以灵力撑起薄盾，掩护同伴。战局第一次由被动转为主动。他们不再只是防守，而是开始反击。
洛尘盯着中央那只剩下的三只魔影。
它们仍站在原位，没有再尝试补全符文，也没有后退。它们彼此之间保持着固定距离，像是在等待什么。他察觉到不对，想开口提醒，却发现喉咙干涩，说不出话。
他的视线落在地上。
刚才被击退的魔影留下的痕迹还在。它们后退时，脚下拖出黑色残影，像是一道道烧焦的印记。这些痕迹连在一起，隐约构成一个倒置的三角形，顶点正对着他所在的位置。
这不是随意移动的结果。
他在布置新的阵法。
洛尘抬手抹去嘴角血迹，强迫自己集中精神。他再次打开调香台界面，想看看还能做什么。系统显示【新型镇魂结构】已耗尽能量，短时间内无法重启。香料空间里也没有可用替代品。
他只剩下身体里的东西了。
他咬破舌尖，一口血雾喷在掌心，迅速画出一道简化的封印符。这不是完整的术法，只是借用体内残留的锦鲤灵力做引导。他将这道符按向地面，试图干扰对方阵法成型。
符印亮了一下，随即熄灭。
地下的黑线继续延伸，速度更快了。
他意识到错了。它们不是要融合，是要献祭。用剩下的三只作为媒介，把力量送出去——送到某个更远的地方。那股识海中的嗡鸣虽然停了，但并没有消失，只是换了一种方式存在。
婉清的气息对它们有压制作用，但这种压制正在减弱。
他忽然想起什么，伸手摸向腰间翡翠香囊。那里藏着一小块布片，是他早年从婉清旧衣上取下的。她说过不喜欢别人碰她的东西，但他还是留下了这块料子，一直放在香囊最底层。
他将布片取出。
已经褪色了，边缘还有些磨损。他把它放进调香台残余的粉末中，轻轻碾压。布料纤维与香灰混合的刹那，一股极淡的气息散开，像是冬夜炉火旁晒过的棉被，温暖却不灼人。
雾气颜色变了。
从灰白转为浅青，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暖意。它扩散的速度慢了下来，但每经过一处黑影痕迹，那痕迹就会微微发亮，然后像雪一样融化。
前方的三只魔影同时抬头。
它们没有说话，也没有发出声音，但洛尘清楚地感觉到——它们怕了。
他抓起调香台上的成品，双手合拢，用力一压。香丸彻底粉碎，雾气如潮水般涌向前方。青鸾在他肩头展翅，用最后一丝力量推动气流，让香气更快覆盖整个区域。
雾气触及第一只魔影时，它的身体开始崩解，不是爆炸，也不是蒸发，而是像沙雕被水冲刷那样，一层层剥落。它抬起手，似乎想抓住什么，最终只是无力垂下。
第二只发出无声咆哮，周身黑气狂涌，试图抵抗。但它脚下的地面已经开始龟裂，裂缝中透出微光。它的身体晃了晃，跪倒在地，随后化作一团烟尘消散。
第三只站在原地不动。
它看着洛尘，许久没有动作。然后它慢慢抬起手，不是攻击，而是指向地下深处。它的嘴张开了，依旧没有声音，但洛尘读懂了那个口型。
“你。”
它倒下了。
雾气扫过，痕迹全无。
地上的符文彻底熄灭，裂缝停止扩张。空气安静下来，只剩下队员们的喘息声。
洛尘靠着岩壁慢慢滑坐下去。他太累了，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青鸾蜷在他肩上，羽毛几乎失去光泽。她轻轻蹭了蹭他脖颈，算是回应。
他闭上眼，听见身后有人走来。
“我们……赢了吗？”有人问。
他没有回答。
他知道没有。
那只魔影临死前指的方向，不是地面，是下面。
而它说的那个字，不是威胁，是认出了什么。
他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碰到了香囊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