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苏明玥的长子苏念安(与先祖同名)能独立爬上听涛轩的葡萄藤时,藤上已挂满了来自亿域的“藤语符”。这些符牌由各星域的修士亲手制作,有的用灵木雕刻,有的以星核晶熔铸,有的甚至是孩童用黏土捏成的小牌,上面刻着各自的守护心事——“今日修补了信标第三处裂痕”“教小孙子画了第一个星盘”“藤下的灵茶比去年甜”……符牌在风中轻轻碰撞,发出细碎的声响,像无数人在藤下低声絮语。
这年的“藤语节”,苏念安发起了“寄往星河的信”活动。他让每个守护者将最想对林默与苏清月说的话,写在藤语符上,挂在葡萄藤的枝桠上。当星轨的光芒与藤叶的灵力共鸣时,符牌上的字迹会化作流光,顺着光轨飘向寰宇,像一场跨越时空的投递。
“太爷爷说,藤叶会记得所有话。”七岁的苏念安抱着一卷青岚纸,仰着小脸对正在挂符牌的修士们说。他的纸卷上,用歪扭的字迹画着一家三口:父亲苏明玥在煮茶,母亲在修剪藤叶,他自己则举着一串灵果,果实在画中泛着傻乎乎的光。
一位来自“远航星域”的老船长,颤巍巍地将符牌系在最高的枝桠上。符牌上写着:“当年您二位说‘远航者总有归期’,如今我航行了百年,终于信了。”老人年轻时曾质疑过“守护需守土”的理念,直到在归航光河中看到青岚的灯火,才懂“心有归处,便是守护”。
苏明玥站在藤下,看着符牌在风中连成一片彩色的云。她想起祖父苏承光临终前的话:“林默与苏清月最想收到的信,从不是‘我们打赢了’,是‘今天的日子,很好’。”
星轨的光芒渐渐爬上天际,与藤叶的影子交缠。挂满符牌的葡萄藤突然亮起柔和的光,符牌上的字迹化作点点流萤,顺着光轨的方向飞去——有的飞向迷雾星域的绿网,有的落在冰封星域的暖星阵,有的钻进孤悬星的信标,还有的,径直飞向寰宇星图上标注的“未知区”,像在为未来的守护者提前问好。
“快看那串流萤!”苏念安指着最亮的一团光,那里是他画的全家福,此刻正裹着无数符牌的流光,在星空中拼出一个巨大的“家”字。字的中心,两抹熟悉的虚影渐渐凝聚:林默正伸手接住飞散的符牌,苏清月则用星盘将流光轻轻拢住,两人的指尖相触处,生出新的藤芽,顺着“家”字的笔画蔓延,像在为这字镶上绿色的边。
“他们收到信啦!”孩童们欢呼着蹦跳起来,老修士们对着虚影深深鞠躬,连远航星域的老船长都红了眼眶——他看见自己的符牌落在林默手中,男子低头看了看,剑穗轻轻晃动,像在说“欢迎回家”。
苏明玥将儿子抱起来,让他的小手穿过流萤的光。“你看,”她轻声说,“太爷爷太奶奶收到了你的画,他们在夸你画的灵果甜呢。”
苏念安咯咯地笑,伸手去抓最近的一只流萤。流萤落在他的掌心,化作一枚小小的藤叶印记,印记里,隐约能看到林默与苏清月的笑脸。
活动结束后,葡萄藤的枝桠上,留下了一串从未见过的灵果。果实通体透明,里面包裹着符牌的虚影,轻轻摇晃,便能听到里面传来细碎的话语——有孩童的笑声,有老者的叹息,有修补信标的叮当声,还有灵茶沸腾的咕嘟声。
“这是藤结的‘记忆果’。”苏明玥摘下一颗,放在鼻尖轻嗅,果中传来远航老船长年轻时的歌声,“它把所有的花,都酿成了果。”
苏念安把记忆果当成宝贝,用丝线串成项链挂在胸前。夜里睡觉,他总说能听到果里的声音,像有人在藤下讲故事,讲的都是“很久很久以前,有个持剑的叔叔和一个握盘的阿姨,他们种了一株藤……”
多年后,苏念安长成了新的“藤语者”。他带着记忆果项链,沿着光轨走访了亿域的信标,将藤语符的故事讲给每个守护者听。在一处新开辟的“共生星域”,他看到当地的孩童正将自己的画挂在新栽的葡萄藤上,画中,剑与星盘的旁边,多了他们自己的小笑脸。
“这就是最好的回信。”苏念安摸着胸前的记忆果,果实轻轻震动,传来林默与苏清月的低语,像在说“看,他们懂了”。
这年深秋,听涛轩的葡萄藤结出了第一亿颗记忆果。苏明玥与儿子将这些果实分装在星核晶瓶里,通过归航光河送往亿域。瓶身上,他们刻下了同样的话:“藤语寄星河,一字一归期。”
当最后一瓶记忆果启程时,葡萄藤突然剧烈摇曳,所有的枝桠都向着青岚的方向弯曲,像在鞠躬。星空中,那两抹虚影再次浮现,林默的剑穗缠着一串记忆果,苏清月的星盘托着无数藤语符,他们的身影在光轨中渐渐淡去,化作两缕绿芒,融入葡萄藤的根系,从此,藤叶的每一次晃动,都带着他们的气息。
苏念安望着藤根处新冒出的嫩芽,忽然明白:所谓寄往星河的信,从不需要回信。因为写信的人,早已把思念种进了藤里;收信的人,也早已把牵挂化作了藤的养分。
藤语还在继续,
星河仍在倾听,
而那对最初的守护者,
就在每片藤叶的絮语里,
在每颗记忆果的甜香里,
在每个写信人的笔尖上,
轻声说:
“我们收到了,
所有关于守护的,
温柔的话。”
听涛轩的灯亮了整夜,
藤下的矮几上,
还温着没喝完的灵茶,
仿佛在等,
下一封,
寄往星河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