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别墅里一片静谧。
秦牧洗完澡,穿着柔软的睡衣,头发还带着湿气,像只慵懒的大猫般蜷在客厅沙发上,眼皮已经开始打架。
他今天似乎耗费了不少心神在那卷古籍上,此刻倦意来得又快又沉。
江月月坐在他身边,手里拿着一本财经杂志,心思却完全不在上面。
她的目光时不时落在秦牧安静的睡颜上,看着他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柔和的阴影,听着他逐渐变得均匀绵长的呼吸声。
只有在这种时候,看着他毫无防备的睡容,她才能暂时忘却那些盘踞在心头、沉甸甸的忧虑。
林婉儿下午的预警,像一块冰冷的石头,投入她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湖。
陈枭……
这个名字如同跗骨之蛆,阴魂不散。
她知道,家族年会上那场戏剧性的反转,叶老的高调介入,非但不会让陈枭退缩,反而会像一剂强烈的催化剂,彻底激化矛盾。
他将不再满足于试探。
下一次,必然是雷霆万钧的杀招。
而目标,很可能就是秦牧。
她轻轻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杂志,动作极其轻柔地站起身,生怕惊醒了他。
她弯下腰,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想要将他抱回卧室。
虽然秦牧身形挺拔,但江月月并非弱质女流,常年坚持锻炼让她拥有足够的力量。
然而,就在她的手指即将触碰到他肩膀的瞬间。
秦牧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下!
那是一种极其迅捷、几乎难以察觉的本能反应,像是沉睡的猎豹在感受到外界触碰时,肌肉瞬间的收缩。
他的眼睛甚至没有睁开,但江月月能感觉到,在那松弛的睡意之下,有一股冰冷而警惕的意识,如同潜藏在深海下的暗流,随时可能爆发。
她的心猛地一跳,动作僵在半空。
好在,那紧绷只是一瞬。
或许是熟悉的气息让他放松了戒备,他的身体很快重新柔软下来,呼吸依旧均匀,仿佛刚才那瞬间的反应只是她的错觉。
但江月月知道,那不是错觉。
那是深植于他骨髓里的、属于“阎罗”的警觉。
即便在失忆后,即便在沉睡中,这种本能也未曾完全消失。
她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他,心中五味杂陈。
最终,她没有再尝试抱他,只是轻轻拿起旁边叠好的薄毯,小心翼翼地盖在他身上。
然后,她转身,走进了书房。
书房里只开了一盏昏黄的台灯。
她坐在宽大的书桌后,面前摊开着那份装帧精美、代表着无限机遇和财富的叶氏集团合作意向书。
白纸黑字,条款优渥,前景光明。
任何商人看到这份文件,恐怕都会欣喜若狂。
但江月月看着它,眼中却没有丝毫喜悦,只有一片沉凝。
这份意向书,就像一把双刃剑。
它带来了资源和庇护,也将她和秦牧推到了更耀眼、也更危险的位置。
她拿起笔,在指尖无意识地转动着,目光却投向了窗外沉沉的夜色。
城市的霓虹在远处闪烁,勾勒出冰冷而繁华的轮廓。
这片璀璨之下,不知隐藏着多少涌动的暗流和致命的杀机。
陈枭会在哪里?
他下一步会做什么?
是针对公司?还是直接针对秦牧?
她毫无头绪。
这种敌暗我明的被动局面,让她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她可以应对商场的明枪暗箭,可以抗衡家族的内斗倾轧,但对于陈枭这种隐藏在阴影里、不按常理出牌的致命威胁,她手中的牌,似乎还是太少了。
她不由得想起了叶老。
叶老的赏识是一道护身符,但不可能事事依赖。
真正的危机,终究需要他们自己去面对。
而她,必须保护好秦牧。
无论他曾经是谁,现在,他只是她的秦牧。
那个需要她保护,也会笨拙地想要保护她的男人。
就在江月月对着夜色凝眉沉思的同时。
城市另一端,那座可以俯瞰大半个城市夜景的摩天大楼顶层办公室内。
陈枭背对着巨大的落地窗,窗外璀璨的灯火将他挺拔的身影勾勒出一道冰冷的剪影。
他手中端着一杯红酒,轻轻晃动着,殷红的酒液在杯壁上留下蜿蜒的痕迹。
一名穿着黑色西装、气息精悍的手下,正垂首站在他身后,低声汇报着。
“……江家年会的情况大致就是这样。叶知秋突然到场,态度明确,力挺江月月和那个秦牧。江家内部已经迅速清洗了江永年一系的势力,现在所有资源都在向江月月倾斜。”
手下的话语简洁而清晰。
陈枭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直到手下汇报完毕,办公室内陷入一片死寂。
只有冰块在酒杯中融化的细微声响。
许久,陈枭才缓缓转过身。
金丝眼镜后的那双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反射着毒蛇般冰冷而兴奋的光芒。
他的嘴角,慢慢勾起了一抹弧度。
那笑容,没有丝毫温度,充满了残忍和……一种棋逢对手般的期待。
“叶知秋……果然插手了。”他低声自语,语气听不出喜怒。
“看来,我们的‘阎罗’先生,比我们想象的,还要有意思。”
他将杯中剩余的酒液一饮而尽,感受着那灼热的液体滑过喉咙。
“之前的试探,太温柔了。”
他放下酒杯,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目光透过冰冷的镜片,望向窗外那片属于江月月和秦牧方向的夜空,仿佛已经穿透了层层阻碍,看到了那栋亮着温暖灯光的别墅。
“游戏,该进入下一阶段了。”
“让我看看,你到底还藏着多少……惊喜。”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决断。
风暴,正在看不见的地方,悄然汇聚。
而处于风暴眼中的两人,此刻一个在书房忧心忡忡,一个在客厅安然熟睡。
浑然不知,更大的危机,已如乌云压顶,即将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