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外的枪声并未完全停歇,只是变得零落,如同暴雨后的余滴。
“血狼”小队残存的成员,凭借丰富的实战经验,在遭遇突袭的初始混乱后,迅速寻找掩体,试图组织起有效的抵抗。
他们依托两辆越野车和路边的排水沟,进行着顽抗。
子弹不时呼啸着打在江月月所在的轿车车身上,发出“铛铛”的闷响,留下一个个触目惊心的弹孔。
江月月被秦牧护在怀里,他的手臂如同最坚固的壁垒,将她牢牢固定在座椅和他的身体之间,隔绝了大部分飞溅的玻璃碎屑和流弹的威胁。
但每一次子弹撞击车身的震动,都让她不由自主地颤抖一下。
秦牧能清晰地感受到怀中娇躯的惊悸。
他低下头,在她耳边用极低的声音快速说道:“低头,别看我。”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静,却又奇异地抚平了她一部分恐慌。
江月月下意识地听从,将脸埋在他坚实的胸膛,闭上了眼睛,努力不去听那令人胆寒的枪声。
几乎在她低下头的瞬间。
秦牧动了。
他的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
甚至没有完全解开安全带,只是身体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和力量猛地一挣!
“咔嚓!”
安全带的锁扣发出不堪重负的轻响,竟然被他硬生生崩开!
他如同一条滑不留手的游鱼,迅捷而无声地滑出了副驾驶位。
没有直接从被撞毁的车门出去,而是身体一矮,如同鬼魅般,从副驾驶与中控台之间的狭小空间,灵巧地滑落到了车外!
落地无声。
整个过程发生在呼吸之间。
他蹲伏在严重变形的车头后方,利用引擎和轮胎作为临时掩体。
目光如同最精准的扫描仪,瞬间将战场形势尽收眼底。
左侧,一名“血狼”队员依托前车轮胎,正试图用火力压制来自林地左侧的特战队员。
右侧,两名队员躲在另一辆越野车后,交替射击,试图封锁右侧林地的火力点。
而那个受伤倒地的指挥官,正拖着流血的腿,艰难地试图爬向掉落在不远处的步枪。
秦牧的眼神冰冷,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他没有丝毫犹豫。
甚至没有使用复杂的语言。
只是抬起手,对着左侧林地特战队员大致的方向,极其快速而清晰地打了几个简洁、标准到极致的手势——
食指中指并拢,指向左侧依托轮胎的佣兵,然后手掌横切,做出一个“压制”的动作。
紧接着,手腕一转,指向右侧越野车后的两名佣兵,手指分开,做出一个“交叉火力,分割”的示意。
最后,他的手势指向那名正在爬行的指挥官,拇指和食指圈起,其余三指伸直,做出一个“优先控制,留活口”的通用战术手语。
他的动作流畅、精准,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本能和不容置疑的权威!
仿佛他不是那个失忆的“赘婿”,而是曾经无数次站在尸山血海之上,冷静调度千军万马的……战场主宰!
林地中,那些隶属于“暗影”外围、受过严格训练的特战队员,在接收到这突如其来的、却又无比清晰准确的战术指令时,几乎是本能地、没有任何迟疑地执行了!
“左侧,火力压制目标A!”
“右侧,交叉射击,分割b、c目标区域!”
“狙击组,盯住倒地指挥官,限制其移动,非致命部位!”
短暂的指令通过他们的内部通讯迅速传达。
原本还有些各自为战的特战队员们,瞬间如同被注入了灵魂,攻击变得更有层次,更加致命!
左侧,密集精准的火力瞬间笼罩了那名依托轮胎的佣兵,压得他根本抬不起头,更别说有效反击。
右侧,交叉的火力网如同两把精准的手术刀,硬生生将依托同一掩体的两名佣兵分割开来,让他们无法互相支援,瞬间陷入各自为战的窘境。
而那名爬向武器的指挥官,刚伸出手,一发狙击子弹就精准地打在他手掌前方的地面上,溅起的碎石打得他脸生疼,彻底断绝了他拿到武器的希望!
战场的天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向着一边倾倒!
“血狼”小队残存的抵抗,在这突如其来的、精准到可怕的战术指挥下,如同阳光下的积雪,迅速消融!
而这一切的源头,那个蹲伏在车头后的男人,在发出指令后,甚至没有停留。
他的身影如同融入阴影的猎豹,借助车辆残骸和路边的障碍物,以令人眼花缭乱的战术规避动作,迅速向着右侧那两名被分割开的佣兵靠近!
他的动作没有任何花哨,每一个翻滚,每一个短促冲刺,都简洁、高效,直指目标!
仿佛他身体的每一块肌肉,都早已习惯了战场的节奏和死亡的舞蹈。
一名被交叉火力逼得探出半个身位的佣兵,刚举起枪,还没找到目标。
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从他侧后方贴了上来!
他甚至没来得及感受到风声。
一只戴着不知从哪个昏迷佣兵手上顺来的战术手套的手,如同铁钳般,精准而狠辣地扣住了他持枪的手腕!
同时,另一只手的手肘,带着千钧之力,如同出膛的炮弹,狠狠砸向他的颈侧动脉!
“呃!”
佣兵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闷哼,眼前一黑,如同被抽掉了骨头的蛇,软软地瘫倒在地,失去了意识。
整个过程,干净利落,不超过两秒。
秦牧甚至没有多看倒地的佣兵一眼,顺手卸掉了他步枪的弹匣,将空枪扔到一边。
他的目光,已经锁定了仅存的另一名躲在车后的佣兵,以及……那个试图爬向排水沟寻求最后掩护的指挥官。
车内。
江月月虽然听从秦牧的话低着头,但耳朵却无法完全隔绝外面的声音。
她听到了更加有序、更加密集的枪声。
听到了佣兵短促的惨叫和倒地声。
也听到了……那极其轻微的、如同狸猫般移动的脚步声,以及那干净利落的、令人牙酸的击打声。
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不是因为害怕。
而是因为一种难以言喻的……揪心。
她知道他在外面。
她知道他在战斗。
她知道他很厉害。
可……刀枪无眼!
她忍不住,极其小心地,微微抬起一点点眼皮,从秦牧刚才离开的空隙,偷偷向外望去。
就看到了让她终生难忘的一幕——
那个平日里需要她照顾、连煎蛋都会把形状弄坏的丈夫。
此刻,如同暗夜中的死神。
他的身影在硝烟和光影中穿梭,动作快得几乎看不清。
每一次出现,都伴随着一名凶悍佣兵的倒下。
没有怒吼,没有咆哮。
只有一种令人窒息的、高效的……清理。
她看到他用一个简洁到极致的小擒拿,轻易卸掉了第二名佣兵的武器,随即一记手刀精准劈在对方后颈,那人便如同木桩般直挺挺倒地。
她看到他甚至没有回头,只是凭借风声,反手接住了一名从侧面林地试图偷袭他的特战队员(因为视线遮挡产生的误会)甩过来的军用匕首,手腕一抖,匕首如同有了生命般,旋转着飞出,“夺”的一声,精准地钉在了最后一名试图举枪的佣兵脚前不到十公分的地面上!
那冰冷的警告,让那名佣兵瞬间僵住,不敢再有丝毫动作。
而他,甚至没有看那个被他救了、此刻一脸惊愕和后怕的特战队员一眼。
他的目光,自始至终,都有一部分余光,牢牢锁定着她所在的这辆破败的轿车。
仿佛那里,才是他整个战场的中心。
江月月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
酸涩,疼痛,骄傲,震撼……无数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她看着他如同战神般,以碾压的姿态,清理着那些训练有素的亡命之徒。
看着他明明拥有如此恐怖的力量,却在每一次移动、每一次出手时,都巧妙地避开车辆的方向,确保流弹和战斗的余波不会波及到她。
这种极致的反差。
这种在血腥杀戮中,依旧细腻到极致的守护。
让她的眼泪,再次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
就在这时。
秦牧似乎解决了最后一个站着的抵抗者。
他的脚步,转向了那个倒在血泊中、试图爬向排水沟的指挥官。
然而,就在他迈出两步,背对着轿车方向时。
异变再生!
那名原本看似重伤无力、只能在血泊中挣扎的指挥官,眼中猛地闪过一丝穷途末路的疯狂和狠厉!
他不知何时,用未受伤的手,从作战服的内衬里,摸出了一枚小巧的、闪烁着危险红光的高爆手雷!
拇指,已经按在了保险栓上!
“一起死吧!!”
他嘶哑地咆哮着,用尽最后的力气,将手雷向着……江月月所在的轿车方向,狠狠扔了过来!
他算准了!
算准了秦牧在乎那个女人!
算准了这是唯一可能拉垫背、甚至翻盘的机会!
那枚手雷,在空中划出一道死亡的弧线!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江月月惊恐地瞪大了眼睛,看着那枚越来越近的、代表着毁灭的小黑点。
大脑一片空白。
完了……
这个念头刚刚升起。
一道黑影,如同瞬间移动般,出现在了手雷飞行的轨迹之前!
是秦牧!
他甚至没有回头去看手雷!
仿佛背后长了眼睛!
又或者,他早已预料到了这垂死挣扎的一击!
他的动作快到了人类的极限!
没有试图去接那颗高速飞行、即将爆炸的手雷——那太冒险。
而是……猛地一脚,踹在了旁边那辆已经被撞毁的、属于“血狼”的前车越野车的车门上!
“砰!!”
巨大的力道,让沉重的越野车车门发出了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
整辆车都被踹得横移了半米!
恰好,挡在了手雷飞向轿车的路线上!
“轰——!!”
手雷撞在厚重的越野车车门上,瞬间爆炸!
巨大的火球和冲击波猛地扩散开来!
破碎的车门碎片和灼热的气浪四处飞溅!
然而,绝大部分的爆炸威力,都被那辆横移过来的越野车结结实实地承受了!
江月月所在的轿车,只是被气浪推得剧烈晃动了一下,车窗玻璃彻底碎裂,但车身主体结构,完好无损!
爆炸的烟尘尚未散去。
秦牧的身影,如同从地狱归来的修罗,穿透弥漫的硝烟。
一步,踏在了那名因绝望和震惊而彻底僵住的指挥官胸前。
脚上传来骨头不堪重负的“嘎吱”声。
他低下头,冰冷的目光,如同看待一只蝼蚁,落在指挥官那因为恐惧而扭曲的脸上。
“你,不该动她。”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仿佛来自九幽地狱的寒意。
让那名身经百战的佣兵头目,瞬间如坠冰窟,连灵魂都在颤抖。
车内。
江月月怔怔地看着硝烟中,那个如同山岳般屹立、一脚踏着敌人、守护着她的身影。
看着他被爆炸气浪微微拂动的发梢,看着他冰冷侧脸上沾染的些许烟尘。
所有的恐惧,都在这一刻,化为了汹涌澎湃的、几乎要将她淹没的爱意和自豪。
她的男人。
是她的守护神。
秦牧似乎感应到她的目光,微微侧过头。
隔着弥漫的硝烟和破碎的车窗,他的目光与她交汇。
那冰冷的、属于猎杀者的眼神,在触及她惊魂未定却充满依赖的目光时,瞬间冰雪消融。
只剩下全然的、不容置疑的温柔和……确认她安好的急切。
他对着她,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头。
用口型,无声地说:
“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