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完这一切,张伟把手机往桌上一扔,朝着门外喊了一嗓子。
“小姜!”
“来了来了!”
姜瑜蓉瞬间从工位上弹了起来,火急火燎地冲进办公室。
“怎么了张律?是要去法院干架了吗?”
张伟眼皮跳了跳,指了指沙发上的林清雪。
“干什么架,现在是法治社会。”
“带着林老师去走一下程序,把委托合同签了。这是新委托,手续要全。后续的证据收集和对接,你负责跟进。”
姜瑜蓉一听,眼睛瞬间亮了。
独立跟进证据!
这是要重点培养的节奏啊!
“好的老板!保证完成任务!”
姜瑜蓉转过身,脸上笑得那叫一个甜,掏出手机二维码递了过去。
“林姐姐,咱们加个微信吧。”
“我是张律的助理,也就是他的‘御用工具人’。张律这人平时忙,有什么琐碎的材料、补充的证据,您直接找我就行。”
“不管是半夜三点还是凌晨五点,只要您发消息,我秒回!”
林清雪被这姑娘的热情逗乐了,原本紧绷的神经也放松了不少,拿出手机扫了码。
“那就麻烦姜律师了。”
“不麻烦不麻烦!叫我小姜就行!”姜瑜蓉一边通过好友请求,一边麻利地整理着文件,“姐姐你放心,这案子既然张律接了,那帮人就等着倒霉吧。我们老大的手段……啧啧,那是相当‘残忍’的。”
签完字,办完手续,外面的天色已经擦黑。
林清雪收好合同,看着正准备收拾东西下班的张伟,犹豫了一下,还是发出了邀请。
“张律师,姜律师,今天辛苦你们了。”
“如果不嫌弃的话……我想请你们吃个晚饭。”
“好啊。”
姜瑜蓉刚想客气两句说不用了,张伟的声音已经从办公桌后面飘了过来。
“正好饿了,有人请客,不吃白不吃。”
又省了一顿饭钱!
……
很快就到了下班的点,张伟看了下时间,简单收拾了一下桌面,就拿起外套,径直走向会客室。
林清雪已经在那等着了,见张伟进来,连忙站起身。
“走吧,林老师。”张伟言简意赅,“正好饿了,有人请客,不吃白不吃。”
“好的,张律师。”林清雪温婉一笑。
说完,他一边往门口走,一边回头冲还在收拾包包的姜瑜蓉喊了一嗓子:
“走了小姜,吃饭不积极,脑子有问题。”
“来了来了!”
姜瑜蓉胡乱把文件往抽屉里一塞,抓起包就像个小尾巴似的跟了上去。
三人一行走到律所大门口,正准备按电梯。
突然,一只纤细却有力的大手从旁边的茶水间伸了出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揪住了姜瑜蓉的后衣领。
“哎哎哎?谁啊?!”
命运的后脖颈被抓住,姜瑜蓉怪叫一声,整个人被这股大力拖得倒退了几步。
回头一看,苏婉柔正靠在门框上,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还没等姜瑜蓉反应过来,苏婉柔眼疾手快,直接把她拉到了走廊的拐角处,避开了张伟和林清雪的视线。
“师姐,你干嘛呀?”姜瑜蓉揉了揉被勒疼的脖子,一脸委屈,“张律叫我去吃饭呢!听说那是家私房菜,可好吃了!”
苏婉柔恨铁不成钢地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抬手就在姜瑜蓉那光洁的脑门上敲了一记爆栗。
“哎哟!”姜瑜蓉捂着额头,眼泪汪汪。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
苏婉柔压低了声音,指了指门口正在等电梯的两人,一脸八卦。
“你个榆木脑袋,那是咱们张大律师去年的相亲对象!”
“虽说当时没成,变成了当事人,但现在好不容易又有机会单独相处,那是‘旧情复燃’的火苗懂不懂?”
“你个二愣子跟着去干嘛?”
“当电灯泡啊?还是那种两千瓦带爆闪的?”
姜瑜蓉眨巴眨巴眼睛,恍然大悟,嘴巴张成了o型:“啊?你是说……老大他在约会?”
“不然呢?”苏婉柔抱着双臂,哼了一声,“咱们张律那个铁公鸡,平时除了我也就带你吃个盒饭,什么时候见他这么爽快答应跟女客户单独吃饭了?”
“懂事点,别去碍眼。”
姜瑜蓉虽然觉得失去了一顿私房菜很痛心,但为了老板的终身大事(以及如果不配合可能会被师姐继续敲脑袋),她还是忍痛点了点头,做出了一个悲壮的决定。
“懂了!为了老大的幸福,我这就撤!”
姜瑜蓉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表情,重新跑回律所门口。
此时电梯刚好“叮”的一声到了。
“那个……老大,林姐姐。”
姜瑜蓉停下脚步,脸上露出一副痛心疾首却又不得不为之的表情,演技瞬间爆发。
“我突然想起来,我刚才那个证据目录还有个关键点没核对完。”
“而且我闺蜜刚才发微信,说家里的二哈把沙发拆了,让我赶紧回家收拾残局。”
“所以……那个私房菜我就不去吃了!”
“你们吃!一定要吃得开心!吃得尽兴!”
说完,姜瑜蓉还冲着张伟疯狂眨眼:老大,我懂你,不用谢!
张伟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她。
这丫头刚才还饿死鬼投胎,怎么突然又要回家收拾狗了?
而且她不是一直嚷嚷着想养猫吗?什么时候养的二哈?
不过少一个人去,人家林老师也能少花点钱,张伟也就懒得拆穿她那拙劣的演技。
“行,那你回去加班吧,记得锁门。”张伟毫无心理负担地点了点头,那是相当的冷酷无情。
姜瑜蓉:“……”
终究是错付了!
……
半小时后。
两人并没有去什么高档的星级酒店,而是跟着林清雪钻进了老城区的一条深巷子。
巷子尽头,挂着一个油腻腻的红灯笼,写着“老徐私房菜”五个大字。
店面不大,只有七八张桌子,但烟火气十足,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郁的爆炒香味。
“张律师,你别看这地方破。”
林清雪熟练地帮两人烫着碗筷,原本带着愁容的脸上,此刻却焕发出一种别样的光彩。
“这家店开了二十多年了,老板老徐是个倔脾气,每天只做三十桌,卖完就关门。”
“这道‘生爆肥肠’,必须用当天宰杀的新鲜肠头,处理得特别干净,一点异味都没有,咬下去全是油香。”
“还有这个‘火爆黄喉’,火候必须把控在十秒以内,多一秒就老,少一秒不熟。”
林清雪如数家珍地介绍着,眼神亮晶晶的。
“以前……我二叔最喜欢这家的手艺。”
“每年回来过年都会拉着我爸来这儿喝二两,吃一盘肥肠。”
“他说,吃了这口热乎的,才觉得自己是个人,是在过日子。”
说到这,林清雪的声音稍微低了一些,但很快又扬起笑容。
“来,快尝尝,凉了就不好吃了。”
张伟看着眼前这个温婉却坚韧的女人。
即使身处巨大的悲痛和不公之中,她依然能哪怕只是暂时地,从美食中找到一丝慰藉,依然保持着对他人的体面和热情。
这才是活生生的人。
而被医院当成数字、当成提款机的那个“二叔”,也曾是这样鲜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