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层的空气像块冻硬的冰坨,吸进肺里都带着针扎似的疼。消毒水的刺鼻味混着一股腐烂的腥气,黏在喉咙口,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唯一的光源是叶燃手里的应急灯,光线晃悠悠的,把他和凌曜的影子拉得老长,歪歪扭扭地贴在满是黑褐色污渍的墙壁上,像两只张牙舞爪的怪物。
“这鬼地方比上面冷得邪门。”叶燃压低声音,握着消防斧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指节绷得发白。他活动了一下胳膊,刚才被黑影缠过的地方还留着阴寒,“确定是往这儿走?”
凌曜没立刻应声,目光扫过走廊两侧紧闭的铁门——门板上的锈迹厚得能刮下一层,编号模糊得只剩几个残缺的印子。他伸出戴着手套的手,蹭掉其中一扇门牌号上的灰,手套边缘沾了细碎的红棕色锈末:“-b103,病理标本室。”念完,他眉头微蹙,“不对。一楼指示图上,停尸房是-b110到-b120的编号,还得往里走。”
哒…哒…哒…
远处传来若有似无的滴水声,规律得像秒针在敲,每一下都砸在两人紧绷的神经上。从他们踏进地下层开始,这声音就没断过,像在前面引路,又像在暗处盯着,等着他们自投罗网。
两人继续往前挪,脚步放得极轻,尽量不发出多余的声响。越往里走,寒气越重,连呼吸都带着白气,贴在睫毛上,冻得人眼睛发酸。叶燃把应急灯举高了些,昏黄的光束勉强扫过前方的路,照亮地上厚厚的灰尘。
突然,凌曜的脚步猛地顿住,伸手拽住了叶燃的胳膊。
“看地上。”
叶燃立刻把灯光往下移——前方几米远的水泥地上,散落着几串凌乱的脚印,印在灰尘里格外扎眼。脚印边缘还带着点湿润的泥垢,甚至掺了些新鲜的草屑,和这积灰的医院环境格格不入。
“是新的?”叶燃的声音瞬间绷紧,握着斧头的手更用力了,目光警惕地扫过走廊两侧的阴影。
“最多半天。”凌曜蹲下身,手套轻轻碰了碰脚印边缘,灰没散,说明踩上去的时间不长,“至少两个人,步伐很乱,像是在……跑。”他顺着脚印的方向抬头,视线最终落在一扇虚掩的双开铁门上。门牌号上的锈迹被蹭掉了一小块,清晰地露着:-b114,停尸房。
那规律的滴水声,正从门缝里钻出来,比刚才更清晰了。
叶燃和凌曜交换了个眼神——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警惕,却也没退路。叶燃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用消防斧的斧刃轻轻顶住铁门,慢慢往外推。门轴锈得厉害,发出“吱呀——”的刺耳声,像老鬼在哭,在死寂的走廊里格外突兀,听得人牙酸。
应急灯的光柱先探了进去,扫过停尸房内部:两侧墙壁上嵌着一排排不锈钢停尸柜,像巨大的金属蜂巢,沉默地立着,柜门上的编号蒙着灰;中央摆着三张运送尸体的推床,白色床单垂在地上,被踩出几道灰痕,其中一张床的床单鼓着,隐约有个人形轮廓。
而那“哒…哒…”的滴水声,终于找到了源头——房间最里侧的洗手池,水龙头没关紧,水珠正一滴一滴往下落,砸在瓷质池底,发出清脆的声响。
“进去看看,别走神。”凌曜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静。他的目光快速扫过每一个停尸柜的锁具,大多是老式挂锁,有的已经锈死,有的却像是被人动过。
两人一前一后踏进停尸房,寒气瞬间裹了上来,比走廊里冷了不止一倍,仿佛能穿透衣服,往骨头缝里钻。叶燃负责警戒身后和两侧,消防斧横在胸前,眼睛盯着每一个停尸柜的缝隙;凌曜则径直走向中央那张鼓着的推床。
他屏住呼吸,从口袋里掏出一根在护士站捡的圆珠笔,笔尖轻轻挑开床单的一角——下面空空如也,只有床板上沾着一团暗褐色的污渍,已经干涸凝固,硬得像块痂。
凌曜松了口气,刚要收回手,目光却被床脚的东西勾住了:那是个老式黄铜铃铛,表面刻着模糊的符文,边缘磨得发亮,用一根褪色的红绳系在床腿上,轻轻晃一下,就能发出细碎的响。
“这玩意儿是干嘛的?”叶燃也注意到了,视线从停尸柜上移开,落在铃铛上。
“不知道,但总觉得……”凌曜的话没说完,一声巨响猛地炸开——
哐当!
身后的双开铁门突然自己往回撞,重重合上,震得墙皮簌簌掉渣。锁芯里传来“咔哒”一声脆响,像是被什么东西从外面卡死了,彻底封死了退路!
几乎是同时,房间最里侧的洗手池突然变了动静——水龙头像是被无形的手拧到最大,“哗啦啦”的水流声瞬间盖过了一切,淌出来的却不是水,是猩红色的浓稠液体,像未凝固的血,顺着池沿往下淌,在地上汇成蜿蜒的红蛇,快速往两人脚边爬!
嗡——
整个房间的停尸柜突然开始剧烈震动,金属柜门“砰砰”地撞着滑轨,有的被顶开一道缝,缝里挤出苍白的指尖,指甲缝里卡着黑泥,疯狂地抓挠着空气!震耳欲聋的碰撞声里,还夹杂着若有似无的嘶吼,像有无数东西在柜子里急着冲出来!
“操!”叶燃大骂一声,一个箭步冲到门前,双手拽着门把手用力往后拉,可门板纹丝不动,“锁死了!从外面卡住了!”
应急灯开始疯狂闪烁,明灭不定的光线里,凌曜眼睁睁看着地上的血色液体里,一只只苍白的手从红水里冒出来,指节扭曲,带着湿滑的粘液,往他的脚踝抓来!
“铃铛!是那个铃铛!”凌曜在噪音里嘶吼,脑子飞速转着——刚才挑床单时,床脚晃了一下,那铃铛肯定是响了,只是被门轴的“吱呀”声盖过了!这是触发机关的信号!“规则里提过!不能让它响!快把它摘了!”
叶燃瞬间反应过来,转身就往推床冲。可就在他抬脚的瞬间,离他最近的一个停尸柜——编号-b114-13的柜门“嘭”地弹开,一个苍白扭曲的身影从里面扑了出来,身上裹着的白布碎成了片,带着刺骨的寒气,直扑叶燃的面门!
叶燃的反应快得像本能,猛地侧身,消防斧横着劈了出去——
锵!
刺耳的金属撞击声炸开,斧刃仿佛砍中了钢铁,震得叶燃的手臂发麻。那苍白身影的动作顿了一瞬,发出一声尖锐的嘶嚎,不是人声,像野兽被捅了刀子,震得人耳膜生疼。
也就在这一秒,应急灯“啪”地一下彻底熄灭。
整个停尸房陷入了绝对的黑暗,连一丝光都透不进来。只有洗手池“哗啦啦”的流水声、停尸柜疯狂的撞击声,还有那非人的嘶嚎声在耳边炸响,裹着浓得化不开的腐臭味,往鼻子里钻。
“凌曜!你在哪?!”叶燃在黑暗中急呼,握着斧头的手不敢动,能感觉到那冰冷的东西还在旁边,甚至能闻到它身上的腥气。
“我在这儿!没事!”凌曜的声音从斜前方传来,带着急促的喘息,却还在强撑着镇定,“叶燃!你兜里的打火机!快拿出来!”
黑暗里,任何一点光都是救命稻草。叶燃立刻摸向裤兜,指尖很快碰到了那个冰冷的Zippo打火机机身。他刚要攥住,一只冰冷刺骨、湿滑粘腻的手,悄无声息地搭在了他握斧的手腕上。
那触感像裹了层粘液,指尖还带着血水里的腥气,顺着他的手腕,慢慢往上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