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没散尽,家属院西头的卫生所就传来争吵声。林晚秋刚把腌好的酱菜装进陶罐,就听见马大妮扯着嗓子喊:“晚秋妹子!快来看呐!王医生要把冬冬的药扔了!”
她心里一紧,抄起炕头的棉袄就往外跑。冬冬前儿受了凉,咳嗽得整夜睡不着,王医生给开了三包白色药片,说是 “镇咳特效药”。可昨晚她用空间里的《赤脚医生手册》查过,那药片含阿片成分,孩子吃多了容易上瘾,正想今天找王医生换方子,怎么倒先起了冲突?
卫生所的木门被推得吱呀响,院子里围了不少军嫂。王医生是个五十来岁的男人,穿着洗得发白的白大褂,正把一包药片往地上扔,马大妮扑过去想抢,却被他推得一个趔趄。冬冬缩在墙角,小手紧紧攥着铁皮坦克,脸憋得通红,咳嗽声像破风箱似的。
“你这农村妇女懂什么!” 王医生指着马大妮的鼻子骂,“这是军区医院批的特效药,你敢质疑?再闹我就上报革委会,说你们抗拒医疗!”
“俺不懂药,但俺知道孩子吃了药更难受!” 马大妮爬起来拍着身上的土,嗓门更大了,“昨儿冬冬吃了药,夜里直冒冷汗,喊着头晕,这叫治病还是害命?”
林晚秋挤进去把冬冬护在身后,伸手摸了摸孩子的额头,果然有些发烫。她看向王医生,语气尽量平和:“王医生,冬冬才四岁,那药片说明书上写着‘儿童慎用’,您看能不能换种温和的药?比如中药止咳糖浆,或者针灸推拿也行。”
“针灸?” 王医生像是听见了笑话,嗤笑一声,“那都是封建迷信!现在讲究科学医疗,你个乡下媳妇别在这里妖言惑众。再说了,卫生所哪来的中药?你想让孩子活活咳死?”
这话戳中了林晚秋的痛处。1976 年的基层卫生所,西药本就紧缺,中药更是被当成 “四旧” 封存,只有少数老中医敢偷偷用。可冬冬的咳嗽不能再拖,她咬了咬牙,从兜里掏出个布包,里面是她用灵泉水泡过的甘草片 —— 这还是前儿跟炊事班老张换的,说是能润喉止咳。
“王医生,您要是不肯换药,那我就用这个给孩子试试。” 她把甘草片递过去,“这是正经药材,不是什么封建迷信,您要是不放心,我可以写保证书,孩子出了任何问题,都跟卫生所无关。”
王医生瞥了眼布包,脸色更难看了:“你这是公然对抗医疗制度!我告诉你林晚秋,陆沉舟是军官,你要是敢给孩子用偏方,出了事儿不仅影响他的前途,还得按‘破坏军属形象’论处!”
这话一出口,周围的军嫂都安静了。1976 年的 “军属形象” 可不是小事,要是真被上报,陆沉舟说不定会受处分。马大妮拉了拉林晚秋的衣角,小声说:“妹子,要不咱就算了?再跟王医生求求情,说不定他能再给换种药。”
林晚秋却没松口。她想起前世冬冬就是因为吃了这种含阿片的药片,后来一咳嗽就依赖药物,最后发展成药物性肺炎,不到十岁就没了。这一世她绝不能让悲剧重演,哪怕冒着被处分的风险,也得护住孩子。
“王医生,我知道您是为孩子好,但这药确实不适合冬冬。” 她把冬冬抱起来,孩子的咳嗽声越来越重,小脸都憋紫了,“我以军属的身份向您保证,要是用甘草片没用,我立刻带孩子去军区医院,绝不连累卫生所,更不会影响陆沉舟的工作。”
正说着,周政委的爱人李姐匆匆赶来,手里还拿着个保温杯:“怎么回事?大清早的吵什么?” 她看见冬冬难受的样子,赶紧把杯子递过来,“这是我用冰糖炖的梨水,先给孩子喝点润润喉。”
林晚秋接过保温杯,拧开盖子给冬冬喂了几口。梨水甜甜的,冬冬的咳嗽稍微缓解了些,小手紧紧抓着她的衣襟,小声说:“妈妈,我不喝那个白色的药,喝了头晕。”
李姐一听就明白了,她拉着王医生走到一边,声音压低了些:“老王,冬冬这孩子我知道,身子弱,经不起猛药。晚秋妹子也是急得没办法,你就别跟她计较了。再说了,军区医院前儿刚发了通知,说要重视中药的作用,你要是实在不肯换药,不如让晚秋试试,真出了问题我跟老周担保。”
王医生脸色阴晴不定。他知道李姐的话有分量,周政委是营里的一把手,要是真让李姐担保,就算出了问题也不会牵连到他。可他又拉不下脸,毕竟刚才把话说得太满,现在要是让步,岂不是显得他这个 “专业医生” 不如一个乡下媳妇?
“李姐,不是我不让步,是这中药实在不靠谱。” 他叹了口气,“再说卫生所也没中药的备案,要是被上面查下来,我也不好交代。”
林晚秋看出了他的顾虑,赶紧说:“王医生,我这甘草片是自己家种的,不是从外面买的,不用备案。要是您不放心,我可以把剩下的都交给卫生所,您要是觉得不合适,随时可以没收。”
这话给了王医生一个台阶下。他沉默了一会儿,终于松口:“行,我就给你三天时间。要是三天后冬冬的咳嗽还没好,你必须带他去军区医院,而且不能再用任何偏方,听见没?”
“谢谢王医生!” 林晚秋连忙道谢,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周围的军嫂也松了口气,刘嫂笑着说:“还是李姐有办法,不然这事儿还不知道要闹到什么时候。”
王医生没再多说,转身回了卫生所,临走前还不忘叮嘱:“三天后要是没好,可别来找我!”
人散后,李姐拉着林晚秋的手说:“晚秋妹子,你刚才太冲动了,王医生那个人爱面子,你要是早点跟我说,我早就帮你解决了。”
林晚秋有些不好意思:“李姐,谢谢您。我也是急糊涂了,看着冬冬难受,实在顾不上那么多了。”
“我理解。” 李姐拍了拍她的手背,“不过往后遇到这种事,可别再硬碰硬了。咱们军嫂做事,得讲究方式方法,既要护住孩子,又不能给丈夫添麻烦,你说是不是?”
林晚秋点点头,把冬冬放下来,孩子还在小声咳嗽,却比刚才精神多了。马大妮凑过来说:“妹子,俺家还有点川贝,是俺男人前儿从老家捎来的,俺回去给你拿来,跟甘草片一起煮,止咳效果更好。”
“不用了大妮姐,您留着自己用吧。” 林晚秋笑着说,“我这还有灵泉水泡的甘草片,应该够用了。再说互助小组刚办起来,您的川贝要是有多余的,不如换点粮票,给孩子换点细粮吃。”
马大妮却不依:“俺跟你还客气啥!冬冬这孩子跟俺亲,俺帮他是应该的。再说俺家那口子说了,往后互助小组还得靠你牵头,俺们帮衬你也是帮衬自己。”
说着她就往家跑,没一会儿就拿着个小纸包回来,里面装着些淡黄色的川贝,还有一小袋冰糖:“这冰糖是俺给娃留的,你也拿着,给冬冬煮水喝。”
林晚秋推辞不过,只好收下,心里暖烘烘的。她知道马大妮家里不富裕,这些川贝和冰糖肯定是舍不得吃才留着的,现在却毫不犹豫地给了她,这份情谊比什么都珍贵。
回到家时,陆老太已经把早饭做好了,是玉米糊糊配咸菜。看见冬冬精神好了些,她赶紧盛了碗糊糊递过来:“快给孩子喝点热的,刚才听见外面吵,俺的心都揪着,生怕冬冬出事儿。”
林晚秋把冬冬放在炕沿上,给他喂了几口糊糊,又拿出甘草片,用灵泉水泡了些,放凉后给孩子喝了几口。灵泉水带着淡淡的甜味,冬冬没抗拒,乖乖地喝了下去。
“妈,刚才多亏了李姐和大妮姐帮忙,不然王医生不肯给冬冬换药。” 林晚秋一边收拾碗筷,一边跟陆老太说,“往后咱们互助小组办起来,可得多跟她们走动,互相帮衬着过日子。”
陆老太点点头,脸上露出了笑容:“俺知道,前儿俺跟张婶换了点小米,她还多给了俺一把红豆,说让给冬冬熬粥喝。往后咱们有啥多余的,也得想着人家,不能光占便宜不吃亏。”
林晚秋听了心里很高兴。她知道陆老太以前性子倔,不怎么跟邻里来往,现在能主动想着帮衬别人,说明她也慢慢融入了家属院的生活。这比什么都重要,毕竟一家人在陌生的地方,只有跟邻里处好关系,日子才能过得安稳。
下午的时候,冬冬的咳嗽明显好转了,不仅能自己玩铁皮坦克,还跟陆老太一起剥玉米。林晚秋想着得去谢谢李姐和马大妮,就从罐子里拿出两小瓶酱菜,又找了块多余的布票,打算跟李姐换点棉花,给冬冬做件小棉袄。
刚走到李姐家门前,就听见里面传来说话声。是周政委回来了,正跟李姐说营里的事:“…… 军区医院前儿来了个老中医,据说治咳嗽很有一套,我想着冬冬不是老咳嗽吗,明天让晚秋带孩子去看看,别总依赖西药。”
李姐笑着说:“你跟我想到一块儿去了!上午晚秋为了给冬冬换药,跟王医生吵了一架,最后还是用甘草片先顶着。你要是能跟老中医打个招呼,让他给冬冬看看,那就再好不过了。”
林晚秋站在门外,心里一阵感动。她没想到周政委竟然这么关心冬冬,还特意惦记着让老中医给孩子看病。1976 年的 “老中医” 可不好找,大多都被下放到农村了,军区医院的老中医更是稀缺,能让他给冬冬看病,简直是天大的好事。
她轻轻敲了敲门,李姐开门看见她,笑着说:“正好,你来得巧,老周刚说要带你去军区医院找老中医给冬冬看病呢。”
林晚秋走进屋,把酱菜和布票递过去:“李姐,这是俺腌的酱菜,您尝尝。还有这布票,想跟您换点棉花,给冬冬做件小棉袄。”
周政委摆摆手,笑着说:“酱菜我们收下,布票你拿回去。棉花我们家还有多余的,你要是不嫌弃就拿去用,不用换。再说冬冬这孩子招人疼,带他去看老中医是应该的,不用这么客气。”
林晚秋还想推辞,李姐却把布票塞回她手里:“晚秋妹子,你就别跟我们客气了。往后互助小组还得靠你牵头,我们帮衬你也是应该的。再说老周跟陆沉舟是战友,战友的孩子有困难,我们哪能不管?”
话说到这份上,林晚秋只好收下棉花,心里却记下了这份情。她知道,在 1976 年的营区里,这种战友间的情谊、邻里间的帮衬,比什么都珍贵。
离开李姐家时,夕阳已经西斜,把家属院的屋顶染成了金黄色。林晚秋抱着棉花往家走,远远看见陆沉舟从营区回来,手里还拿着个纸包。
“你去哪了?” 陆沉舟看见她,加快了脚步,“我从炊事班给冬冬拿了点面粉,晚上给他蒸馒头吃。”
林晚秋笑着把棉花递给他:“这是李姐给的,说给冬冬做小棉袄。对了,周政委说明天带你去军区医院,找老中医给冬冬看咳嗽。”
陆沉舟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是周政委跟你说的?他倒是有心了。正好我也觉得冬冬总吃西药不好,能找老中医看看,再好不过。”
两人并肩往家走,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林晚秋想起上午跟王医生的争执,想起李姐和马大妮的帮忙,想起周政委的关心,心里满是温暖。她知道,这一世她不再是孤军奋战,有陆沉舟的守护,有邻里的帮衬,还有空间里的《赤脚医生手册》,她一定能护住冬冬,让一家人的日子越过越好。
回到家时,冬冬正跟陆老太在院子里玩,看见他们回来,举着铁皮坦克跑过来:“爸爸!妈妈!我今天没咳嗽了!”
陆沉舟抱起孩子,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咱们冬冬真乖!明天爸爸带你去看医生,看完医生给你买糖吃。”
冬冬欢呼着搂住他的脖子,陆老太站在一旁,脸上笑得像朵花。林晚秋看着眼前的场景,心里一片安稳。她知道,往后的日子或许还有困难,但只要一家人齐心协力,还有这些热热闹闹的邻里,就没有过不去的坎。
她走进厨房,开始准备晚饭。锅里的玉米糊糊冒着热气,灶台上放着陆沉舟带回来的面粉,墙角的陶罐里装着腌好的酱菜,窗台上还摆着李姐给的梨。这些简单的食材,在 1976 年的冬天里,却透着满满的烟火气和希望。
林晚秋拿起面粉,开始揉面。她要给冬冬蒸个白面馒头,再用灵泉水和点馅,包几个饺子。她知道,日子就是这样,在柴米油盐中慢慢过,在互相帮衬中慢慢暖,只要心里有光,再冷的冬天也能熬过去,再难的日子也能变好。
窗外的夕阳渐渐落下,夜幕开始降临。营区里亮起了煤油灯,点点灯光像撒在黑夜里的星星。林晚秋看着锅里翻腾的饺子,听着院子里冬冬的笑声和陆沉舟跟陆老太的说话声,心里充满了希望。她知道,她的新生,正在这平凡而温暖的日子里,一点点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