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李氏母女,书房内恢复了安静,只余下更漏滴答和窗外偶尔传来的鸟鸣。
云芷并未立刻回到账册前,而是踱步至窗前,望着庭院中嶙峋的假山与摇曳的竹影,眸中寒芒点点。
仅凭李小婉一家的状告,或许能令云枫惹上一身骚,但要想将其彻底扳倒,钉死在罪责之上,还需更多、更扎实的证据。
云文渊必然不会坐视独子获重罪,定会千方百计为其脱罪。
“翠儿。”
“奴婢在。”
“去请墨影过来一趟,要隐秘。”
云芷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是。”
翠儿领命,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一道黑影如同融入阴影般,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书房角落,正是墨影。
他依旧是一身利落的黑衣,面容冷峻,气息内敛,对着云芷躬身一礼:
“小姐。”
“墨影,有件事需你立刻去办。”
云芷转身,目光落在墨影身上,“云枫往日劣迹斑斑,欺男霸女、惹是生非之事定然不少。
我要你动用一切渠道,尽快将他过往所有恶行,尽可能详细地收集起来——时间、地点、受害者姓名、事件经过、是否报官、最终如何了结,越详细越好。”
她顿了顿,补充道:
“重点是,找到那些苦主。
若他们愿意,可暗中给予庇护,并承诺届时需要他们出面作证。
若有人证物证,一并带来。”
墨影眼神没有丝毫波动,仿佛云芷交代的只是寻常任务,干脆利落地应道:
“属下领命。
云枫恶名在外,其恶行并非隐秘,调查起来应不难。
最多一日,属下便将整理好的记录呈上。”
“有劳。”
云芷点头。她对墨影及其麾下暗卫的效率毫不怀疑。
萧绝留下他们,本就是应对此类复杂局面的一柄利刃。
墨影不再多言,身形一晃,便如鬼魅般消失在书房内,仿佛从未出现过。
云芷重新坐回书案后,并未继续看账,而是铺开一张宣纸,提笔写下“云枫罪证”四字。
她需要提前梳理思路,思考如何将这些散碎的罪证,串联成一条足以致命、让云文渊也无法只手遮天的证据链。
她回想起原主记忆中,云枫曾纵马踏伤过西城卖炊饼的老汉,只因那老汉躲避不及,挡了他的道;
也曾因争夺歌姬,将另一个官宦子弟打得卧床半月,最后是云文渊出面赔钱了事;
更有强占城郊农户田产,逼得那户人家背井离乡……一桩桩,一件件,以往都被云府的权势轻描淡写地压了下去。
如今,是时候让这些被掩埋的冤屈,重见天日了。
时间在静默的思索中流逝。
窗外日头渐渐西斜,将天边染成一片瑰丽的橘红。
翌日下午,墨影果然准时归来,将一本薄薄的、却分量沉重的册子呈到云芷面前。
“小姐,此乃初步查证记录。
共有大小恶行一十三起,其中致人重伤三起,强占民财五起,逼死人命……
连同此次东市李老汉,共两起。
其余多为殴斗、欺辱等事。”
墨影的声音依旧平淡,但报出的数字却触目惊心,“册中已注明部分苦主当前下落及可联络方式。
另有三人愿意出面作证,人已安排在稳妥之处。”
云芷接过册子,指尖微微发凉。
她早知道云枫恶贯满盈,却没想到竟到了如此地步!
十三条罪状,背后是无数个被摧残的家庭和无声的血泪。
云文渊和柳媚儿的溺爱纵容,便是滋养这恶魔的温床!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怒意,翻开册子,仔细阅读起来。
墨影的记录简洁却详尽,时间、地点、人物、经过、结果,甚至当时经手压下的官员或云府管事名字,都一一在列。
字里行间,充斥着权贵的傲慢与平民的苦难。
“够了。”
云芷合上册子,眼中已是一片冰封的决然,“有这些,足以让他万劫不复!”
她看向墨影:
“保护好那几位愿意作证的苦主。
这册子,先留在我这里。
待李小婉那边状纸递上,京兆尹立案之后,便是将这些罪证,直达天听之时!”
她要将这累累罪证,通过可靠的渠道,直接递到御史台,甚至……皇帝面前!
她要让所有人都看看,丞相府这位嫡公子,究竟是何等的无法无天!
也要让云文渊尝尝,被自己亲手溺爱出的儿子反噬的滋味!
墨影躬身:
“是。
属下会加派人手,确保万无一失。”
云芷微微颔首,目光再次落在那本册子上。
证据已然齐全,只待东风。
云枫,你的好日子,到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