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往九幽墟深处行进,周遭的环境便越发诡谲怪诞。昏黄的天空仿佛压得更低,铅云如同凝固的污血,缓缓蠕动。暗红色的大地上开始出现巨大的、如同被巨兽爪牙撕裂的沟壑,深不见底,从中逸散出令人作呕的硫磺与腐朽混合的气味。扭曲的黑色植物越发稀少,取而代之的是一些闪烁着磷火的苍白苔藓,以及偶尔从地面裂隙中探出的、仿佛由无数痛苦面孔凝聚而成的怨念聚合体,发出无声的哀嚎。
空气中的幽冥死气浓郁得几乎化为实质,寻常地级武者在此,恐怕连护体罡气都难以维持,时刻会被死气侵蚀肉身与神魂。即便是沈墨与澹台明月,也不得不分出部分心神运转功法抵御。
然而,沈墨怀中的「幽冥引」震颤得愈发剧烈,那清晰的指引如同黑暗中的灯塔,不容置疑。他能感觉到,越靠近核心,这铁牌似乎与这片天地的联系就越紧密,甚至隐隐自主地吸纳着周围精纯的玄阴死气,反哺自身,让他消耗的真元与神识恢复速度都加快了几分。
“这‘幽冥引’……果然与此地同源。”沈墨心中明悟,对那即将抵达的核心区域,更多了几分期待与警惕。
两人一路疾驰,途中又遭遇了几波墟界原生的死寂生物,有由骸骨与怨念拼凑而成的“蹒跚行者”,也有能释放精神尖啸的“幽魂之影”,但都被沈墨凭借“幽冥之眼”提前洞察弱点,或以“黄泉指”轻易击溃。这些生物提供的死气核心,反而成了他《玄阴炼神术》的养料。
约莫半个时辰后,前方的景象豁然剧变。
一片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广阔地带出现在眼前。大地的龟裂在这里达到了极致,形成了一个直径超过千丈的、深不见底的环形巨渊!巨渊的边缘犬牙交错,散发着吞噬一切的光线与气息的诡异力场。而在这环形巨渊的中心,并非虚无,而是悬浮着一座巨大无比的、由无数黑色巨石构成的倒立山峰!
山峰的尖端朝下,指向巨渊深处,底座朝上,平整如镜面,上面隐约可见残破却宏伟的古老建筑遗迹。整座倒悬山被一层水波般荡漾的、半透明的暗金色光膜所笼罩,光膜上流淌着无数复杂到极致的符文,散发出苍茫、古老而威严的气息。
一股远比黄泉寒潭、远比幽冥骨蛟更加浩瀚、更加本源的威压,从这座倒悬山弥漫开来,笼罩四野。
这里,就是九幽墟的核心——倒悬神山,万墟之眼!
而此刻,在这环形巨渊的边缘,已然聚集了数十道身影!
沈墨与澹台明月收敛气息,潜行至一处较高的黑色岩柱后方,凝目望去。
只见巨渊边缘,势力泾渭分明。
守夜人三人组在左侧,队长夜枭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气息已经平复,正神情凝重地观察着那倒悬山的光膜,手中罗盘仪器光芒闪烁不定。
右侧不远处,是金刚寺的僧人,除了慧刚和受伤未愈的慧觉,又多了一位身披赤金色袈裟、手持降魔杵的魁梧老僧,气息渊深似海,竟也是一位天级强者!正是金刚寺此次带队的长老——慧悟!他们看向沈墨方向的目光,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杀意与贪婪。
更远处,则是一群衣着暴露、色彩艳丽的苗疆之人,为首的正是那五毒教老妪,她身边还站着一个手持骷髅头骨杖、脸上爬满诡异纹身的老者,气息阴毒更胜老妪。他们如同潜伏的毒蛇,冷冷地注视着场中一切。
除了这几方熟面孔,还有几名气息强横、打扮各异的独行客,以及两个人数不多、但纪律严明、身着统一制式皮甲的小队,似乎是某些隐世宗门或境外势力。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倒悬山的光膜之上,眼神炽热,却又带着深深的忌惮。
那层暗金光膜,看似薄弱,却散发着令人心悸的防御力。偶尔有按捺不住的独行客或小势力尝试攻击,无论是凌厉的剑气还是霸道的掌风,落在光膜上,都如同泥牛入海,连一丝涟漪都未能激起,反而被光膜反震的力量震得气血翻腾,甚至有人吐血倒退。
“是‘九幽禁制’!”澹台明月低声道,语气带着震撼,“古籍记载,非特定时机或钥匙,外力几乎不可能强行破开。看来,大家都在等禁制自然削弱,或者……等‘钥匙’的出现。”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沈墨身上。
沈墨能清晰地感觉到,怀中「幽冥引」的震颤已经达到了顶点,并且散发出一股无形的波动,与那倒悬山的光膜产生了玄妙的共鸣。他甚至有一种直觉,只要自己愿意,现在就能凭借「幽冥引」,在这光膜上打开一个入口!
但,他不能。
此刻若是暴露「幽冥引」就是钥匙,立刻就会成为全场公敌!在这么多势力,尤其是至少两位天级强者(夜枭、慧悟)以及数位地级巅峰的虎视眈眈下,强行开启入口,无异于自寻死路。
必须等待时机!
时间在压抑的寂静与偶尔的试探性攻击中一点点流逝。那暗金光膜上的符文流转速度,似乎在以一种极其缓慢的速度降低,散发出的威压也细微地减弱了一分。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等待着禁制削弱到可以承受的临界点,或者……其他变数的发生。
突然!
“嗡——!”
一声比之前更加清晰的、仿佛来自远古的钟鸣声,自倒悬山内部传出!与此同时,那暗金光膜剧烈地荡漾起来,上面的符文明灭不定,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
“禁制要开了!”有人惊呼出声。
刹那间,巨渊边缘所有势力的气息都陡然变得凌厉起来,如同即将离弦的利箭!剑拔弩张的气氛瞬间升至顶点!
也就在这旧力已去、新力未生,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即将开启的禁制吸引的千钧一发之际——
异变陡生!
一直隐忍不发的金刚寺长老慧悟,眼中精光爆射,竟不是冲向倒悬山,而是猛地转身,手中降魔杵绽放出万丈佛光,如同怒目金刚,带着粉碎一切的磅礴伟力,隔空朝着沈墨与澹台明月藏身的黑色岩柱,狠狠一杵砸来!
“沈墨小贼!纳命来!佛光普照,降魔!”
他竟然早就发现了沈墨二人的踪迹,并且选择在禁制将开未开、所有人最松懈的这一刻,发动了蓄谋已久的雷霆一击!这一击,蕴含了他天级初期的全部修为,势要将沈墨这个心腹大患连同那可能存在的“钥匙”一起,彻底抹杀!
金色的佛光杵影迎风便涨,化作一道直径超过数丈的光柱,所过之处,连浓郁的幽冥死气都被净化驱散,威势惊天动地!
“小心!”澹台明月花容失色,这一击的威力,远超之前夜枭的任何一招!
沈墨瞳孔骤缩,浑身汗毛倒竖!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而下!面对一位状态完好的天级强者的含怒一击,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躲不开!硬接必死!
电光火石之间,他做出了一个大胆到极点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