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石真人的召见,在意料之外,却也在情理之中。
林尘看着手中那枚散发着淡淡威严波动的传讯符,目光平静。该来的,总会来。作为执法堂主,玄石真人需要对秘境中发生的重大事件,尤其是涉及核心弟子陨落和冥皇冢崩塌之事,有一个清晰的了解。
他整理了一下衣袍,并未多做准备,便直接出了洞府,驾驭渡云符,朝着位于内门核心区域的执法堂总部飞去。
执法堂并非一座单一殿宇,而是一片庄严肃穆的建筑群,由青黑色的巨石垒砌而成,风格冷硬,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法度威严。主殿更是高大恢宏,门前矗立着两尊獬豸石雕,象征着公正与明辨。
林尘落下遁光,早有执事弟子在此等候。那弟子见到林尘,神色恭敬中带着一丝好奇,显然也听闻了关于他的种种传闻。
“林师兄,堂主已在殿内等候,请随我来。”
跟随执事弟子,穿过森严的回廊,林尘来到了主殿后方一间静谧的偏殿。殿内陈设简单,只有几个蒲团,一张矮几,墙上挂着一幅写着“法理乾坤”的墨宝,笔力苍劲,蕴含道韵。
玄石真人正盘坐于主位蒲团之上,闭目养神。他气息平和,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仿佛他就是这片天地的法理规则本身。
“弟子林尘,拜见堂主。”林尘躬身行礼。
玄石真人缓缓睁开双眼,目光温润,落在林尘身上,仿佛能洞彻人心。他微微抬手:“不必多礼,坐。”
林尘依言在下首蒲团坐下,神色坦然,不卑不亢。
“你可知,我召你前来,所为何事?”玄石真人开门见山,声音平和,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
“应为幽冥秘境与冥皇冢之事。”林尘直接回答。
玄石真人点了点头:“你将秘境中所经历之事,尤其是抵达冥皇冢外围之后,详细道来,不得隐瞒,亦不得妄言。”
“是。”林尘应道。他早已打好腹稿,将从鬼像长廊开始,到与陈凡汇合,遭遇黑袍人与柳慕云(隐去具体交手过程,只言其追踪自己后不知所踪),再到广场禁制规则显现,黑袍人触发陷阱陨落,陈凡对抗怨魂,自己凭借戮仙令和寂灭意境破除鬼脸陷阱,最终冥皇冢因未知原因自行崩塌等过程,条理清晰地叙述了一遍。
他隐去了自己最终一指灭杀冥皇残魂核心的关键细节,将冢内崩塌归因于冥皇残魂力量失控与古老禁制反噬。关于寂灭魂灯,也只提及是一件得自遗迹、对魂体有克制作用的古宝,并未透露其真正来历与名号。
叙述过程中,他语气平稳,逻辑清晰,【混沌之瞳】悄然运转,确保自身神识波澜不惊,不被玄石真人看出破绽。
玄石真人静静听着,手指无意识地在矮几上轻轻敲击,并未打断。直到林尘讲完,他才缓缓开口:
“你言及那黑袍人持有‘冥煞令’,功法疑似‘幽煞门’余孽?可能确定?”
“弟子无法完全确定,但其功法阴邪,与宗门正统迥异,且持有冥皇冢信物,嫌疑极大。”林尘谨慎答道。
玄石真人眼中闪过一丝深邃的光芒,沉默片刻,又道:“柳慕云追踪你而去,之后便魂灯熄灭。你,当真未曾与她交手?”
来了!最关键的问题!
林尘抬起头,目光坦然迎向玄石真人:“弟子不敢隐瞒。在幽冥沼泽,柳师姐确实曾拦截弟子,并布下毒阵。弟子凭借身法与些许运气,侥幸逃脱,并使用随机传送符遁走。之后便再未见过柳师姐。至于其如何陨落,弟子确实不知,或许是遭遇了秘境中其他凶险。”
他这番话,九真一假。承认了被拦截和交手,但隐瞒了反杀的结果,并将柳慕云之死推给了秘境本身。合情合理,难以证伪。
玄石真人深深看了林尘一眼,那目光仿佛能穿透皮囊,直视灵魂深处。林尘能感觉到一股温和却无比浩瀚的神识扫过自己,但他混沌寂灭道基自然流转,寂灭魂灯于识海中微微发光,将一切探查悄然化解于无形。
数息之后,玄石真人收回目光,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是淡淡道:“你之所述,与陈凡及其他弟子提供的信息,大致吻合。”
林尘心中微松,知道这一关,算是暂时过去了。
“你可知,那‘戮仙令’乃是何物?”玄石真人忽然问道。
林尘心中一动,老实回答:“弟子不知,只知是开启冥皇冢的信物之一,蕴含寂灭剑意。”
“此令,乃上古剑修‘寂灭剑君’之信物。”玄石真人语气平缓,却抛出了一个重磅消息,“剑君并非此界修士,乃域外大能,与冥皇乃是死敌。你能得此令,是机缘,亦是因果。”
林尘适当地露出惊讶之色:“域外大能?”
玄石真人没有深入解释,转而道:“冥皇冢崩塌,其内残魂湮灭,于宗门,于世间,皆是一件幸事。你与陈凡,有功。”
他顿了顿,语气微沉:“然,柳慕云终究是宗门核心弟子,吴长老爱徒。其陨落之谜,执法堂会继续调查。在此事水落石出之前,你需谨言慎行,莫要再授人以柄。”
这是告诫,也是保护。
“弟子明白。”林尘恭声道。
“嗯。”玄石真人微微颔首,最后看了林尘一眼,意有所指地道,“你之道基,甚是奇特,寂灭之中蕴生混沌,前途无量,好生修行。宗门之内,也并非尽是魑魅魍魉,然风雨欲来,需有擎天之志,亦需有履薄之心。”
话音落下,他挥了挥手:“去吧。”
“弟子告退。”林尘起身,再次行礼,而后退出了偏殿。
走出执法堂,阳光有些刺眼。林尘回想着玄石真人最后的话语,心中明了。
玄石真人知道的事情,远比他说的要多。他或许已经猜到了柳慕云真正的死因,也看出了自己道基的不凡,但他选择了维护,至少是暂时的维护。因为冥皇冢的威胁解除,对宗门有利;而自己展现出的潜力,也值得投资。
但“风雨欲来”四个字,也点明了局势的复杂与危险。吴清风绝不会罢休,那神秘的幽煞门,以及宗门内可能存在的其他暗流,都不会让他安稳修炼。
“擎天之志,履薄之心……”林尘低声重复着这八个字,眼神逐渐变得锐利而坚定。
既然无法避开风雨,那便在这风雨之中,磨砺己身之剑,直至能一剑,斩破这漫天阴霾!
他驾驭遁光,不再返回洞府,而是转向了内门任务大殿的方向。
闭关苦修固然重要,但有些资源,有些信息,需要在实战与交际中获取。他需要尽快提升实力,也需要更深入地了解这个宗门,这片天地。
山雨欲来风满楼。
而他,已做好准备,迎风而立!
( 第四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