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游园惊趣
沈清辞是被银铃的轻响闹醒的。
不是平日里 “叮铃叮铃” 的脆响,是贴着耳朵的、带着点痒的 “嗡嗡” 声。她睁开眼,看见腕间的鸿光铃正绕着发间的守护兔打转,金红两色的光缠成细带,在帐顶织出朵会动的海棠花。
“别闹。” 她把铃铛往被窝里塞,指尖碰到片温热的东西 —— 是块海棠酥,不知何时被人放在枕边,酥皮上还沾着几粒白芝麻,像撒了把星星。
“醒啦?” 谢景行的声音从廊下传来,带着笑意,“再不起,三郎就要把马车拆了。”
沈清辞趿着鞋跑出去,只见院子里停着辆装饰得花团锦簇的马车,车帘绣着连片的海棠花,边角坠着的银铃和她腕间的鸿光铃是一个模样。三郎正举着块胭脂红的绸缎往车顶上绑,宝蓝色的短打沾着线头,看着像只掉进染缸的孔雀。
“清辞快看!” 他献宝似的拽过绸缎,“我让绣娘加了银丝,太阳底下能闪瞎人!”
五郎抱着本《京城游乐志》从书房跑出来,书页折了好几道印:“书上说城西的望湖园新开了荷花宴,还有西域来的杂耍班子!” 他指着插图上的喷火艺人,眼睛亮得像两颗琉璃珠。
大郎穿着件月白长衫,正指挥小厮往马车上搬食盒,里面塞满了沈清辞爱吃的点心。四郎背着个小药箱跟在后面,里面没放别的,全是些治蚊虫叮咬的药膏和助消化的蜜饯。
“走吧。” 谢景行把沈清辞抱上马车,车座铺着厚厚的软垫,像陷进朵棉花云里。他刚要上车,就被三郎挤开 —— 大块头非要挨着沈清辞坐,结果刚抬腿就撞在车檐上,疼得龇牙咧嘴,逗得众人直笑。
马车慢悠悠地往城西去,车帘被风掀起一角,能看见街上的热闹景象。卖糖画的老汉正用铜勺在青石板上画兔子,捏面人的艺人手里转出朵海棠花,引得一群孩童围着叫好。
“我要那个!” 沈清辞指着面人,鸿光铃突然 “叮铃” 响,面人艺人手里的面团竟自己滚到他掌心,转出个和守护兔一模一样的小面塑。
“神了!” 三郎探出头去看,差点把车帘扯下来。面人艺人愣了愣,突然对着马车作揖:“小姑娘是贵人相,老汉送您了!”
到了望湖园,荷花正开得热闹,粉白的花瓣映着碧水,像铺了层锦绣。杂耍班子在湖边搭了个台子,喷火艺人一口吞下火焰,引得围观者阵阵惊呼;耍猴戏的敲着铜锣,小猴子穿着红肚兜翻跟头,手里还举着朵纸做的海棠花。
“那边有游船!” 五郎指着泊在岸边的画舫,雕梁画栋的船身比沈府的马车还气派。大郎立刻租下最大的那艘,小厮们搬着食盒往船上跑,三郎已经抢先跳上去,正站在船头扮鬼脸。
画舫缓缓驶离岸边,沈清辞趴在栏杆上看水里的红鲤,鸿光铃垂在腕间,偶尔碰到水面,就惊起圈圈金纹。谢景行坐在旁边剥莲子,把去了芯的莲肉递到她嘴边,清甜的味道混着荷香,格外爽口。
“看那边!” 三郎突然指着远处的戏台,一群穿着西域服饰的舞姬正随着鼓声旋转,裙摆飞起来像朵朵绽放的花。她们头上的银饰叮当作响,竟和鸿光铃的调子合上了拍。
正看得热闹,大郎突然递过来块冰镇的杏仁豆腐,上面缀着颗鲜红的樱桃。沈清辞刚要接,就听见岸边传来阵喧哗 —— 几个穿得光鲜的孩童正围着个卖糖葫芦的小贩,为首的胖小子抢了根最大的,还把别的糖葫芦打落在地。
“那是户部侍郎家的小儿子。” 大郎的声音沉了沉,“平日在京里就横行霸道。”
沈清辞没在意,她正忙着看杂耍班子的顶碗艺人,那人能把十二只碗叠在头顶跳舞,引得满湖喝彩。可没过多久,那胖小子竟带着家丁追到码头,指着画舫嚷嚷:“那船是我家先看上的!给我让出来!”
“胡说!” 三郎探出头去骂,“我们先来的!”
胖小子被怼得脸红,突然看见沈清辞腕间的鸿光铃,眼睛立刻直了:“我要那个铃铛!” 他指挥家丁往船上扔石头,幸好被护卫挡了下来。
“别理他。” 谢景行把沈清辞拉到身边,指尖摸着她发间的守护兔,银丝耳朵突然亮了亮。胖小子刚要再嚷嚷,不知被什么绊了一跤,“扑通” 摔进泥地里,引得围观者一阵哄笑。
“活该!” 三郎拍着栏杆叫好,结果笑得太用力,差点把自己晃下去,被大郎一把拽住。
画舫驶到湖心亭停下,众人上岸赏景。亭子里摆着张石桌,四郎打开食盒,里面的点心摆了满满一桌:海棠酥、桂花糕、杏仁豆腐…… 全是沈清辞爱吃的。五郎拿出本《荷花谱》,指着其中一种并蒂莲给她看,说这种花象征着吉祥如意。
正吃得开心,那胖小子竟带着他娘追了过来。户部侍郎夫人穿着身俗气的粉色绫罗,指着沈清辞就骂:“哪来的野丫头,敢抢我们家公子看上的东西!”
“你才是野丫头!” 三郎把沈清辞护在身后,宝蓝色的短打因为生气鼓鼓的,像只炸毛的狮子。大郎上前一步,月白长衫在风里微动:“夫人说话还请自重。”
侍郎夫人被噎了下,突然看见沈清辞发间的血脉簪,眼睛里冒出贪婪的光:“那玉簪看着不错,给我们家公子玩玩!” 她伸手就要去抢,却被谢景行拦住 —— 守护兔突然从沈清辞发间跳出来,银丝耳朵往夫人手上一扎,疼得她尖叫起来。
“妖怪!有妖怪!” 胖小子吓得躲在他娘身后,指着守护兔发抖。周围的游人都看傻了,那只玛瑙兔子竟自己蹦回沈清辞头顶,还得意地晃了晃耳朵。
“是西域来的灵物吧?” 有懂行的游人议论,“听说只有贵人才能养得住。”
侍郎夫人又羞又气,却被大郎身上的气度吓住,不敢再放肆,只能拉着哭哭啼啼的胖小子灰溜溜地走了。三郎看着他们的背影,故意大声喊:“慢点走!别又摔进泥里!” 引得众人哈哈大笑。
“还是清辞的兔子厉害!” 五郎举着《西域奇物志》翻找,“书上说这种护主兽专惩恶人!”
太阳渐渐西斜,晚霞把湖面染成金红色。沈清辞坐在画舫里,看着谢景行给她编荷花环,鸿光铃在腕间轻轻晃,守护兔趴在她膝头打盹,血脉簪的红光映着晚霞,暖融融的像块小太阳。
“回去吧。” 大郎吩咐船夫,画舫缓缓掉头,留下身后一串涟漪。杂耍班子还在岸边表演,鼓声和喝彩声远远传来,混着荷香,格外惬意。
马车上,沈清辞枕着谢景行的腿打盹,手里还攥着那个兔子面塑。三郎在旁边讲刚才胖小子摔跤的糗事,逗得大家直笑,连一向严肃的大郎都忍不住弯了嘴角。
快到沈府时,车窗外突然闪过个黑影。谢景行眼疾手快地护住沈清辞,只见那胖小子正躲在墙角,恶狠狠地盯着马车,手里还捏着块石头。守护兔突然从沈清辞发间跳出去,对着胖小子 “吱吱” 叫了两声,吓得他把石头扔在地上,连滚带爬地跑了。
“胆小鬼!” 三郎探出头去骂,又觉得好笑,“还敢来报仇?”
回到府里,苏婉卿早已备好了晚饭,全是些解腻的清淡小菜。沈清辞坐在谢景行身边,小口喝着莲子羹,听哥哥们说白天的趣事。鸿光铃偶尔响一声,像是在附和他们的话。
夜深了,沈清辞躺在床上,鸿光铃、守护兔和血脉簪在月光下泛着柔光。她摸着腕间的铃铛,突然想起那个胖小子的眼神,心里有点不舒服。但很快又被白天的快乐冲淡了 —— 有哥哥们和谢哥哥在,谁也欺负不了她。
窗外的海棠树影晃了晃,谢景行站在廊下,看着沈清辞窗上的剪影,指尖轻轻摩挲着块玉佩。那是白天从胖小子掉落的石头里发现的,上面刻着个 “萧” 字,和萧侍郎府上的标记一模一样。他皱了皱眉,把玉佩收进袖中 —— 看来,这户部侍郎家,和萧党有着不清不楚的关系。
沈清辞翻了个身,鸿光铃 “叮铃” 响了一声,像是在做什么美梦。月光透过窗棂照在她脸上,恬静的睡颜在珠光里显得格外柔和。她不知道,一场新的风波,正在暗处悄悄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