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归府新声
食龙兽踏过最后一片云层时,沈府的青砖黛瓦已在前。清辞将惊鸿剑斜背在身后,剑鞘上的海棠纹沾着圣地灵韵草的露水,在日头下亮得像缀了碎钻。沈念安扒着巨兽的鬃毛往下望,小胖手举着那盆灵韵草晃悠,叶片上的海棠影晃得人眼晕。
“慢点!”清辞伸手捞住差点栽下去的弟弟,指尖刚触到他眉心的阴阳徽章,就见院门口的老管家举着扫帚直跺脚——食龙兽去年踩坏的石板还没补全,这会儿蹄子又在门槛上刮出白痕。
“小主可算回来了!”老管家丢下扫帚迎上来,围裙上还沾着面粉,“夫人今早蒸了念安爱吃的灵米糕,灶上温着呢。”他的目光掠过清辞身后的影煞,又落在谢景行泛着金光的护腕上,突然往旁边挪了挪,露出藏在树后的几个身影。
是沈府旁的几家邻居。李家婶子手里挎着菜篮子,王家爷爷攥着柄新削的木剑,见清辞看过来,都有些局促地笑:“听说小主从凤族回来啦,想着……来看看热闹。”李家婶子把菜篮子往前递了递,“刚摘的嫩豆角,给夫人添个菜。”
清辞还没应声,沈念安已经抱着灵韵草扑过去,把盆栽往王家爷爷手里塞:“爷爷看!会发光的草!”老头颤巍巍接过来,叶片上的绿光映得他满脸皱纹都软了,连连念叨:“好东西,好东西哟。”
影煞往廊下站了站,给众人让出路。骨刃在袖中轻响,他瞥见西墙根新栽的忘忧草——比他们走时高了半尺,花丛里还摆着个陶土小玩意儿,是沈念安走前捏的歪脖子食龙兽。
“姐姐快看!”沈念安突然拽着她往堂屋跑。案上除了灵米糕,还摆着个青布包,解开一看,是件绣了凤凰纹的小袄,针脚歪歪扭扭,袖口还沾着片没摘净的线头——是沈夫人绣的,她去年才跟着绣娘学针线。
沈夫人从里屋出来时,鬓角别着朵伴生花。她接过清辞手里的凤凰令牌,指尖在纹路上摸了又摸,突然红了眼眶:“回来就好,回来就好。”灶上的水开了,白汽漫出来,混着灵米糕的甜香,把堂屋烘得暖融融的。
午后的日头斜斜落在院里,清辞坐在石阶上擦惊鸿剑。影煞蹲在不远处补石板,骨刃敲在石片上的声响笃笃的,像在打某种安稳的调子。谢景行帮沈宗主翻晒药草,金龙护腕偶尔闪过金光,逗得檐下的麻雀扑棱棱飞。
“姐姐!”沈念安举着根糖葫芦冲进来,糖衣粘得满脸都是,“王家哥哥给的!”他把糖葫芦往清辞嘴边送,小胖手突然顿住——院门口站着个穿青衫的少年,背着个旧书箱,眉眼竟有几分像凤辞。
是凤屿派来的信使。少年捧着个木盒,说是凤族给沈府的谢礼:“长老说,这是白裘先祖留下的星盘,能测灵气流转,防魔气入侵。”他打开盒子,里面的铜盘泛着绿光,指针轻轻一转,竟指向影煞补石板的方向。
影煞手里的骨刃顿了顿。石板下突然传来细微的响动,他伸手一抠,竟挖出只巴掌大的小兽——皮毛漆黑,眼角有颗小红点,正抱着块晶石啃得欢。是食龙兽的幼崽,不知何时钻进了石缝里。
“原来食龙兽在这搭了窝。”沈念安伸手去抱,小兽却往清辞脚边缩了缩,用脑袋蹭她的鞋尖。惊鸿剑突然轻轻颤动,剑鞘上的海棠纹亮了亮,小兽立刻蜷成个球,露出肚皮任人摸。
“倒像是认主了。”谢景行笑着把星盘摆到案上,“往后有它守着院子,更安稳了。”
日头落西时,邻居们又聚到了院门口。李家婶子端来碗刚熬好的绿豆汤,王家爷爷教沈念安用木剑挑灯笼——中秋快到了,他提前削了些竹骨,正等着孩子们来糊灯纸。
清辞靠在廊柱上,看着弟弟举着竹骨跑来跑去,影煞在后面跟着捡掉落的竹片,突然觉得肩上的“传承”二字,好像没那么沉了。惊鸿剑在鞘中温温的,像揣着块暖玉,左肩的海棠印记也软软的,带着家的温度。
夜里的风带着桂花香飘进来,清辞把凤族送的星盘摆在窗台上。铜盘的绿光映着月光,在墙上投出细碎的光点,像撒了把星星。沈念安抱着小兽睡在她身边,呼吸匀匀的,嘴角还沾着灵米糕的渣。
她轻轻摸了摸弟弟的头,又看了看窗外——影煞站在院门口,骨刃在月光下泛着淡光;谢景行的房间还亮着灯,药草的香气丝丝缕缕飘过来。远处的巷子里传来打更声,梆子敲了两下,笃,笃,安稳得很。
或许所谓传承,本就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事。不过是有人守着家,有人护着人,有人在日头下擦剑,有人在石阶上看孩子,把三百年的风雨,过成此刻的烟火气罢了。
惊鸿剑的海棠纹在月光下又亮了亮,像是在应和这个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