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烈的翻滚、震荡、金属扭曲的尖啸、以及短暂的失重感过后,一切突然归于平静。
一种近乎诡异的、绝对的白。
“雷鹰三号”残破的舰体静静地悬浮在一片无法形容的纯白空间之中。这里没有上下左右的概念,没有星辰,没有声音,只有无边无际、柔和却不容置疑的白光。甚至连飞船外部受损部位偶尔迸出的电火花,在这片白色中都显得微弱而遥远。
舰内的紧急照明是唯一不同于这片纯白的光源,忽明忽暗,映照着惊魂未定的众人。
“我们……在哪?”有人喃喃自语,声音在过度的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
“所有外部传感器失效!无法探测任何环境数据!” “通讯完全中断!连超光速链路也……这里似乎隔绝了一切外部信号!” “引擎熄火,反应堆输出功率极低,仅能维持基本维生……我们,我们好像被困住了。”
恐慌开始悄然蔓延。这片绝对的白,比外面狂暴的能量风暴更让人感到不安和渺小。
李静雅尝试重启引擎,但控制系统毫无反应。“不行,像是……被某种更高层级的力量静默了。”
艾斯特拉却紧紧盯着舷窗外,她手中的挂坠盒已经恢复了平静,但“心光晶石”依旧散发着温和的光晕。“我们进来了……我们真的进来了!这里就是星碑的内部?或者说……是‘起源心核’的……内部?”
这个猜测令人震惊。那座星碑竟然是一个通往“心核”内部的门户?
“看那边!”秦雪突然指向一个方向。
在无尽的纯白之中,一个模糊的轮廓逐渐清晰。那似乎是……一座纯白色的平台?或者说是这片白色空间里唯一具有“实体”结构的地方。
更令人心跳加速的是,平台上似乎躺着一个人影!旁边还有一个打开的、造型奇特的金属箱。
“是卡米拉博士吗?!”艾斯特拉几乎要扑到舷窗前。
“飞船无法移动,我们必须出去看看。”林洛做出决定,“秦雪,组织侦察小队,佩戴最高级别的防护和生命监测设备。静雅,你留守,尝试修复基础通讯和动力。艾斯特拉,你和我(投影核心)一起去。”
气密门再次打开,小队乘坐小型工作艇,缓缓驶向那座白色的平台。越是靠近,越是能感受到这片空间的奇异。没有空气,没有阻力,但也没有致命的辐射或异常引力,只有那无所不在、仿佛能渗透一切的白光。
平台是由某种温润如玉的未知材料构成,踩上去感觉坚实而平稳。平台上躺着一位穿着破损守望者制服的中年女性,她双眼紧闭,面色苍白但似乎还有微弱的呼吸,处于深度昏迷状态。她的手中,紧紧抓着一本皮质封面的日志本。
在她身旁,那个打开的金属箱内,固定着一个极其复杂的、由无数不断微微自我调整的水晶棱柱和能量回路构成的装置。它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既神圣又令人不安的波动,仿佛蕴含着宇宙的终极法则,却又被无数层无形的枷锁紧紧束缚。
“深渊抑制器……”艾斯特拉屏住呼吸,声音带着敬畏。
秦雪立刻让随行医生对昏迷的女性进行检查。 “生命体征非常微弱,极度虚弱,精神能量几乎枯竭,但……她还活着!她是卡米拉博士!”
找到了!他们终于找到了此行的目标之一!
艾斯特拉小心翼翼地拿起那本日志本。当她翻开第一页时,挂坠盒中的“心光晶石”再次微微发亮,与日志本产生了共鸣。日志本上的文字仿佛被激活,变得更加清晰,甚至一些原本空白的地方,也浮现出了新的、显然是后期用能量刻印上去的注释。
她快速浏览着,脸色变幻不定,时而震惊,时而恍然,时而悲伤。
“怎么样?上面说了什么?”林洛问道。
艾斯特拉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眼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我……我大概明白了。我们都错了,长老也……部分错了。”
她快速组织着语言:“卡米拉博士的研究表明,‘起源心核’并非灾难之源,它是……宇宙某个底层法则的具象化节点,是维持现实稳定的‘锚点’之一。而所谓的‘终焉兵器’,也并非人造武器,它是心核产生的一种……‘免疫反应’?或者说‘排异反应’?当有过于强大的、试图扭曲现实本身的外力(比如某些试图篡改物理常数的疯狂文明)出现时,‘心核’会自动生成这种‘终焉回响’来清除威胁,重启局部法则。”
“但无数年前,一场超出预期的‘清除’差点导致连锁崩溃。最初的‘守望者’——‘工匠’一派——并非制造了武器,而是创造了这个‘深渊抑制器’!它不是钥匙,它是一个……‘调节阀’!一个‘保险丝’!它的作用是接入‘心核’,平时抑制那些过于剧烈的、可能误伤的正常‘免疫反应’,而在真正可怕的、足以颠覆宇宙的威胁出现时,它又能引导和放大‘终焉回响’,进行精准的‘净化’。”
“卡米拉博士相信,如今‘毁灭者’背后的存在,就是这样一个足以颠覆宇宙的威胁。她来到这里,是想启动‘抑制器’的最终净化功能。但她也知道,这个举动极其危险,‘抑制器’一旦完全激活,也可能因为能量过载而本身崩溃,导致被压抑的‘终焉回响’彻底失控爆发……这就是长老所警告的‘钥匙合一,唤醒终焉’的真相。它既是救世的圣器,也是灭世的开关。”
“她留下的挂坠盒,”艾斯特拉举起手中的盒子,“‘心光晶石’是用来稳定操作者精神,抵御‘心核’直接冲击的。而‘星忆合金’才是真正安全接入‘心核’控制界面的‘密码钥匙’。”
“她之所以留下它,是因为她意识到,单凭她一个人的精神和力量,根本无法安全地完成操作,极大可能会失败并导致灾难。她需要帮助,需要后来者……需要‘见证者’做出最终的抉择——是冒险启动净化,还是继续维持抑制?”
真相竟然如此复杂而残酷。没有简单的正邪,只有一个沉重到足以压垮任何文明的选择。
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了那个散发着微光的“深渊抑制器”,又看向昏迷不醒的卡米拉博士,最后看向林洛的投影核心。
最终的抉择,落在了他们的肩上。
而就在这时,这片纯白的空间,突然极其轻微地、波动了一下。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外面,开始试图叩响这“心核之间”的门扉。
是毁灭者?还是……别的什么?
(第一百零九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