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梦笙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这双手给林奶奶剪过指甲,递过汤药,最后替她理了理衣襟。原来这些寻常日子里的触碰,都是修行。
老道笑了笑,转身往山门走:“心空了就进来喝杯茶,这坎过了,前路就亮堂了。”
魏梦笙站在石阶上,望着老道的背影,忽然觉得心里那只被淘洗干净的陶罐,被风灌得满满当当,都是松风与晨光的味道。
回到家里时,家里的灯亮着,星遥在学习,窗台上的多肉植物长势正好,那是林奶奶生前最喜欢的一盆。魏梦笙推开门,暖黄的灯光漫出来,把母女俩的影子拥进怀里。她知道,有些告别不是结束,那些爱过的,付出过的,都会化作天上的星,地上的花,在往后的日子里,静静发光。
星遥背着书包进初中校门那天,魏梦笙站在马路牙子上看了好一会儿。初秋的风卷着几片梧桐叶,落在女儿扎得整整齐齐的马尾上,星遥回头挥了挥手,步子迈得稳稳的,书包带子都没歪——这孩子打小就省心,从小学一年级自己背书包上学,到现在初中开学,作业不用催,家长会不用陪,连校服都是自己洗的干干净净的,唯一让梦笙担心的就是孩子一直和自己在单亲家庭里长大的遗憾。
看着女儿走进学校的背影,梦笙叹了口气,不完美也是另一种完美吧!梦笙骑着那辆除了铃铛不响哪儿都响的电动车往超市赶。日子过得是真快,仿佛前阵子还蹲在小学门口给星遥擦鼻涕,转眼人家都成了初中生,个头快到自己肩膀了。
这些年自从送走林大娘后,仿佛少了很多要做的事。日子说忙也忙,说闲也闲。超市库房的活儿熟能生巧,自己的小领导-赵姐,总把轻松点的账册活儿分给她,说\"你带着孩子不容易\";下班早了,就去玉皇观跟老道士坐会儿,听他念叨些\"日升月落皆有道\"的话,或者去观尘阁帮山隐居士扫扫院子,喝杯他泡的野茶。夜里星遥睡熟了,她就在客厅点支安神香,盘腿坐会儿,日子像库房里码得整整齐齐的货箱,稳当,也踏实。
可这踏实,最近被赵姐搅得有点晃乎。
赵姐的儿子赵磊今年高三,正是冲刺的时候。以前在库房见了人总笑眯眯的赵姐,这阵子像换了个人。上个月盘点,她拿着账本算错三次,最后把笔往桌上一拍:\"这脑子!\"声音里带着火;有回梦笙看见她蹲在货架后面偷偷抹眼泪,问起就说\"赵磊模拟考掉了两名\";最明显的是脸色,以前总透着点红光,现在蜡黄蜡黄的,眼下那圈黑,跟画了烟熏妆似的。
\"赵姐,要不请两天假陪陪孩子?\"那天搬完一箱洗衣液,梦笙递过去瓶矿泉水。
赵姐拧瓶盖的手顿了顿,指节泛白:\"哪敢歇啊,这节骨眼上,库房离了人不行,家里他爸盯着呢......\"话没说完,手机响了,她接起来\"喂\"了一声,眉头立马拧成个疙瘩,\"又跟同学闹别扭?赵磊你能不能懂点事!\"
挂了电话,赵姐往货架上一靠,长长叹了口气:\"这孩子,以前多乖,现在说不得碰不得......\"
梦笙没接话。她这人有个毛病,天生带点旁人没有的\"感应\",但她从不主动往深了探——老道士早说过,\"窥人因果,如同拔人根基,损福报\"。可看着赵姐这模样,心里头跟塞了团乱麻似的,沉甸甸的又觉得堵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