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凛如同猎豹般冲进了冰窟入口！阿哲立刻侧身让开通道，手中的步枪毫不停歇地对着入口外蜂拥而至的后续清道夫倾泻火力！
“快！往里走！小艇在下面！”阿哲急促地喊道，眼神飞快地扫过顾凛背上的夏昭，尤其在看到那焦黑狰狞的断臂时，瞳孔猛地一缩，本就苍白的脸上血色又褪了几分。但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将注意力集中在压制追兵上。他不敢多看，那伤口带来的视觉冲击几乎让他握不住枪。
冰窟内部并非天然形成，更像是某种冰下通道或废弃的运输管道改造而成，倾斜向下。顾凛背着夏昭，沿着湿滑的冰面向下冲去，身后是阿哲步枪的怒吼和清道夫撞在冰壁上的沉闷声响。
通道尽头，是一个不大的冰穴，一艘仅能容纳三四人、外壳布满刮痕的破旧小型水下推进器，小艇停靠在冰水边缘。艇身覆盖着简陋的伪装网，显然被阿哲精心处理过。
“快上艇！”阿哲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带着喘息和一丝焦急。他且战且退，最后一个冲进冰穴，反手对着通道入口上方就是一枪！
轰隆！
赤红光束击中冰壁上方，大量的冰块和碎雪轰然塌落，暂时封堵住了狭窄的入口，将追兵暂时阻隔在外！灰尘弥漫。
“咳咳……只能挡一会儿……”阿哲剧烈咳嗽着，显然刚才的操作和奔逃也消耗巨大。他迅速跑到小艇旁，手脚麻利地扯开伪装网，掀开顶盖。
“快！进去！这鬼地方不能待了！”
顾凛小心翼翼地将背上的夏昭放下来，托着他完好的左臂，将他半抱半拖地送入狭小的艇舱后座。夏昭瘫在冰冷的座椅上，脸色灰败，断臂的剧痛和透支的虚弱让他连手指都抬不起来，只能勉强掀开眼皮看了一眼阿哲：“谢了。” 声音气若游丝。
阿哲正弯腰钻进驾驶位，闻言动作一顿，没敢回头，只是闷闷地“嗯”了一声，声音有些发堵。他飞快地启动引擎，小艇尾部传来低沉的嗡鸣。“坐稳了！苏蔓姐他们应该已经脱离危险区域了，我们得赶紧汇合！这破艇的静音涂层快掉光了，瞒不了多久……”
小艇缓缓沉入冰穴边缘刺骨的海水中，顶盖关闭。阿哲深吸一口气，手指在简陋的控制面板上快速敲击，调出之前就设定好的脱险路线。
“警告！目标逃离初始封锁区！”
“清道夫集群突破物理障碍！”
“启动次级追踪协议……释放‘冰螨’……”
主脑那冰冷的合成音仿佛能穿透冰层和海水，再次在狭小的空间内响起！
“妈的！没完了！”阿哲低骂一声，脸色更加难看。他猛地一推操纵杆，小艇如同受惊的箭鱼，在幽暗的冰下海水中猛地加速，朝着远离冰架的方向潜去！
艇舱内一片昏暗，只有控制面板发出的微弱荧光。
顾凛坐在夏昭旁边，闭目调息，但紧锁的眉头和额角的冷汗显示出他正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荆棘印记如同一个烧红的烙铁，每一次微弱的搏动都带来撕裂灵魂般的痛楚，那是过度透支力量的反噬，也是维系着夏昭那微弱生命之火必须付出的代价。他强忍着，连哼都没哼一声。
夏昭侧着头，看着顾凛在微光下紧绷的侧脸轮廓。冰山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但那份隐忍的痛楚和沉重的疲惫，却清晰地传递过来。断臂处的剧痛似乎也因为这无声的陪伴而缓和了一丝丝。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比如调侃一下冰山大人难得一见的狼狈，或者问问苏蔓他们的情况，但最终只是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重新闭上了眼睛。疲惫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小艇在阿哲的操控下，灵活地在嶙峋的冰柱和巨大的海底山岩间穿梭。他全神贯注地盯着声呐屏幕和外部环境传感器传回的模糊影像，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他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驾驶和规避上，手指在控制面板上敲击得飞快，嘴里下意识地低声念叨着各种参数和路线修正指令，仿佛这样就能隔绝掉那令人窒息的氛围。
“偏航角修正3.7度……深度维持……避开左侧声呐回波异常区。疑似大型冰隙………被动声呐侦测到后方高频噪音………是那些‘冰螨’！该死，这么快！”阿哲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猛地一转舵，小艇险之又险地擦着一块巨大的黑色礁石掠过。艇身剧烈摇晃。
“冰螨？”夏昭虚弱地睁开眼。
“主脑放出来的水下追踪单位，”阿哲语速飞快，眼睛死死盯着屏幕，“拳头大小，速度奇快，自带干扰器和微型能量刃，成群出现，跟水下的清道夫差不多！被它们缠上就麻烦了！”他一边说，一边快速在终端上操作，“试试用预设的干扰频段，干扰它们的集群信号………”
屏幕上，代表冰螨群的红点如同嗅到血腥的食人鱼，正从后方高速逼近！
突然，一直闭目调息的顾凛猛地睁开眼，冰寒的目光扫向侧前方的水域。“右转15度！加速！有东西在前面伏击！”
几乎是同时，夏昭也闷哼一声，完好的左手猛地捂住了额头，脸色更加惨白：“水下有东西……不止冰螨，更大的能量反应，很阴险……” 万物之声的被动感知捕捉到了前方水域传来的、刻意隐藏的、带着贪婪恶意的能量波动。
阿哲头皮一炸，毫不犹豫地听从了这两个身经百战的怪物的直觉！小艇猛地向右急转，引擎功率瞬间推到最大！
就在他们刚刚偏离原定航线的刹那，一张由幽蓝色能量丝线构成的、覆盖了大片水域的隐形巨网，在他们原本的前进路线上骤然显现！几只在后方追得最近的冰螨猝不及防撞了上去，瞬间被切割成了碎片！
“能量陷阱！”阿哲倒吸一口冷气，后怕不已。
“是‘猎手’！”夏昭咬着牙，声音带着痛楚和确认，“资料里提过……主脑的水下伏击单位……擅长设置陷阱，耐心极好。” 刚才的感知冲击让他本就脆弱的精神雪上加霜。
“猎手”一击不中，并未现身，仿佛融入了黑暗的海水。但那股被锁定的阴冷感并未消失。
后有冰螨群狼，前有猎手窥伺，小艇如同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
“这样下去不行……”顾凛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他看向阿哲：“最高速度，直线冲出去！方向，东北27度！”
“啊？直……直线？”阿哲一愣，那个方向看起来一片空旷，但直觉告诉他那里可能更危险。
“听他的！”夏昭喘息着，语气却异常笃定。
阿哲看着顾凛那双在微光下依旧锐利如刀的眼睛，又看了看夏昭信任的眼神，一咬牙：“拼了！”他猛地将推进杆推到底！小艇引擎发出不堪重负的嘶鸣，速度骤然提升到极限，朝着顾凛指示的方向亡命狂飙！
冰螨群被骤然加速甩开一截，但依旧紧追不舍。而那股阴冷的锁定感，也如影随形地转移了方向。
就在小艇即将冲入一片看似平静、实则深不见底的海沟上方时，顾凛眼中寒光爆射！他强忍着荆棘印记的灼痛，将体内残存的、最后一丝空间之力，混合着印记中属于夏昭的那点微弱共鸣，毫无保留地灌注到右手！
他猛地抬手，对着小艇正下方的幽暗海沟，凌空一握！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种沉闷的、仿佛来自地心深处的、冰层被强行撕裂的呻吟！
咔——嚓嚓嚓——！！！
下方深不见底的海沟边缘，坚固的冰架结构骤然崩裂！一道长达数十米、深不见底的巨大冰裂隙，如同被无形的巨斧劈开，瞬间出现在小艇下方！冰冷刺骨的海水疯狂倒灌进去，形成一个巨大的、恐怖的漩涡！
紧追而来的冰螨群根本来不及反应，如同被卷入抽水马桶的蚂蚁，瞬间被狂暴的吸力扯进了那新生的冰裂隙深渊！连带着那股一直如影随形的阴冷锁定感，也在这突如其来的、混乱狂暴的水流冲击下骤然中断、消失！
“猎手”被暂时困住了！
小艇借着前冲的惯性，险之又险地擦着冰裂隙的边缘飞掠而过！艇身被混乱的水流带得剧烈颠簸翻滚！
“啊啊啊——！”阿哲死死抓住操纵杆，发出惊恐的尖叫。
顾凛在发出那一击后，身体猛地一晃，再次喷出一口鲜血，脸色瞬间金纸般惨白，整个人如同虚脱般靠在座椅上，气息微弱到了极点。强行撕裂冰架，榨干了他最后的力量。荆棘印记的光芒彻底熄灭，只留下一个黯淡的、仿佛随时会碎裂的印记轮廓。
夏昭也被剧烈的颠簸甩得撞在舱壁上，断臂处传来钻心的剧痛，眼前阵阵发黑。但他完好的左手却死死抓住了顾凛冰冷的手腕，仿佛在传递一丝微弱的力量，又像是在确认对方的存在。
不知过了多久，小艇的颠簸终于平复下来。
“警报解除……后方追踪信号消失……”阿哲惊魂未定地看着传感器屏幕，声音还在发抖。他慢慢将速度降下来，小艇在幽暗冰冷的海水中平稳航行。
狭小的艇舱内一片死寂，只有引擎低沉的嗡鸣和三人粗重不一的喘息声。
阿哲偷偷从后视镜看了一眼后座。顾凛闭着眼，胸膛微微起伏，似乎陷入了半昏迷的调息状态，那张冷峻的脸上毫无血色，却依旧带着一种磐石般的坚硬感。夏昭靠在他旁边，断臂被简陋地固定着，脸色同样苍白，但呼吸还算平稳，此刻也闭着眼睛，眉头紧锁，不知是睡着了还是痛晕过去。
阿哲张了张嘴，想问点什么，比如顾凛怎么样了，夏昭的胳膊…但社恐的本能和对顾凛天然的敬畏让他把话又咽了回去。他默默地操作着终端，连接上之前预设的、与“方舟号”的加密备用频道。
几秒钟后，一个带着杂音但清晰的声音在狭小的艇舱内响起，是苏蔓：
“阿哲！听到请回答！你们那边怎么样？顾凛和夏昭呢？”
阿哲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一些：“苏蔓姐是我。我们暂时安全了。顾哥和昭哥都在艇上。”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顾哥伤得很重，昭哥的右臂没了……但都还活着。” 最后几个字，他说得异常艰难，仿佛用尽了力气。
通讯那头沉默了几秒，随即传来苏蔓明显松了口气，却又带着浓重担忧的声音：“活着就好……活着就好……阿哲，干得漂亮！我们这边已经脱离危险区域，正在预定坐标锚泊休整。陈薇在给石头处理冻伤……你们的位置？我们立刻过去接应！”
阿哲快速报出了小艇的坐标和航向。
“收到！保持航向，我们马上到！坚持住！”苏蔓的声音斩钉截铁。
通讯结束。
艇舱内再次恢复了寂静，只有引擎的嗡鸣。但这份寂静中，却多了一丝劫后余生的松弛和等待救援的期盼。
阿哲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了一点点，他靠在驾驶座上，长长地、无声地舒了一口气。看着后视镜中两个重伤昏迷或半昏迷的同伴，一种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有完成任务、接到同伴的庆幸，有对顾凛强大意志力的敬畏，有对夏昭失去手臂的难过，更有…对小酒他们再也无法归队的巨大悲痛和空虚。他用力眨了眨酸涩的眼睛，将那份湿意逼了回去，只是更加专注地盯着前方的航路和传感器屏幕。
不知过了多久，一直闭目调息的顾凛，眼皮微微颤动了一下，缓缓睁开。那双冰寒的眼眸扫过驾驶位阿哲单薄却挺直的背影，又落在旁边夏昭因失血和剧痛而显得异常脆弱的睡颜上。
他极其轻微地、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被夏昭抓住的手腕，反手，用冰冷的手指，轻轻覆在了夏昭那只完好的、紧紧攥着自己手腕的左手手背上。
一个无声的、沉重的承诺，在冰冷的海水中悄然传递。
小艇破开幽暗的水流，朝着汇合点坚定地驶去。身后，那庞大、冰冷、蕴含着灭世阴谋的南极基地，连同那场惨烈血腥的逃亡，终于被渐渐抛远，沉入无边的黑暗与寒冰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