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二人向掌教真人告辞,退出了玉衡殿。
一出殿门,远离了掌教真人的视线,欧阳少恭便停下脚步,转过身,深深地看向温晁。
他没有立刻说话,只是伸出手,轻轻拂过温晁的头顶,又仔细替他理了理刚才因为紧张而有些歪斜的衣领,动作轻柔而珍重。
“晁儿,”他低声唤道,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后怕和疲惫,“是爹爹不好……爹爹不该逼你那么紧。让你受委屈了,也……让你娘亲担心了。”
温晁看着爹爹眼底的血丝和眉宇间的倦色,莫名有点愧疚了怎么回事,明明他这一出是为了两个人,不是,是三个人好啊。
他来天墉城可不是脑袋一热就决定的,他是来看屠苏的煞气还有灵魂蕴养的怎么样了,完全是为了他爹的那半个灵魂而努力啊。
这么一想,温晁瞬间就不愧疚了,他这么努力又不是为他自己,至于欧阳少恭的煎熬,那么大人了,受点罪怎么了。
他因为欧阳少恭受得罪也不少啊,这么一想不但不愧疚了,还有点愤怒怎么回事。
不行,不能愤怒,应该见好就收了,在闹下去就是他不占理了。
温晁主动伸出手,拉住了欧阳少恭微凉的手掌,仰起小脸,露出一个亲昵的笑,甜甜的说道:“爹爹,我没事。是阿晁任性了,不该不说一声就跑出来,让爹爹和娘亲担心了。我以后……我以后一定好好跟爹爹商量,爹爹也别让我一天学那么久了好不好?我真的……有点累。”
真的,他就是在愿意学习,也有点学不动了。
最后三个字,他说得小声又可怜巴巴,瞬间击中了欧阳少恭心中最柔软的地方。
欧阳少恭反手握紧儿子的小手,感受着那真实的温度和依赖,心中百感交集。
他蹲下身,与温晁平视,目光无比认真和郑重:“好,爹爹答应你。以后我们慢慢学,绝不勉强。是爹爹太心急了……爹爹只是……只是怕……” 他欲言又止,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晦暗,最终化作一声轻叹,没有再说下去。
温晁知道爹爹在怕什么,怕那个“交易”,怕那个未知的世界,怕没有能力保护他。
他用力回握住爹爹的手,眼神清澈而坚定:“爹爹,不怕。阿晁这么厉害,这么聪明,没有人能够让我有事的,要相信我啊。”
看着温晁,欧阳少恭莫名的想要相信他,相信他说的话。
“好,爹爹相信你。”他站起身,重新牵起温晁的手,“走吧,去跟你的朋友们道别。然后,我们回家。你娘亲……还在等着我们呢。”
“嗯!回家!”温晁用力点头,笑容灿烂。
这次的事已经完成了,接下来就是每隔半年看一次屠苏,保证煞气在消融,和灵魂在温养就行。
找到陵端和百里屠苏时,两人果然还等在原处,一脸紧张。
看到温晁和他爹爹手牵手走来,而且气氛似乎……还挺融洽?两人都愣住了。
温晁松开爹爹的手,跑过去,笑着对两位小伙伴说:“陵端哥哥,屠苏,我爹爹来接我回去啦!你们别担心,我爹爹答应我了,以后不会逼我学那么久了!”
陵端和百里屠苏看看温晁,又看看不远处含笑而立、气质温润的欧阳少恭,实在无法将眼前这个看起来风度翩翩、眼神温柔的“叔叔”,和那个逼得阿晁离家出走的“严父”联系起来。
陵端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上前行礼:“晚辈陵端,见过欧阳先生。”
百里屠苏也跟着默默行礼。
欧阳少恭温和地扶起两人:“二位不必多礼。多谢你们这段时日对晁儿的照顾和陪伴。” 他的目光扫过陵端和百里屠苏,尤其在百里屠苏身上停留了一瞬,眼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暗芒,但很快便恢复了温和的笑意,“晁儿顽皮,给你们添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陵端连忙摆手,“阿晁可好了!我们都特别喜欢他!” 他这话是发自真心的。
百里屠苏也轻轻点了点头。
温晁看着小伙伴们和他爹爹相处融洽(至少表面上是)。
他又和陵端、屠苏说了会儿话,约定好以后常通过鸦风联系,这才跟着欧阳少恭准备离开。
临走前,欧阳少恭还特意去拜别了紫胤真人。
两位气质迥然却同样不凡的男子站在临天阁前,不知低声交谈了些什么,片刻后,欧阳少恭拱手告辞,带着温晁,离开了天墉城。
下了天墉城,远离了那缭绕的灵雾和肃穆的仙山气象,他只是牵着温晁的手,沿着来时那条尘土飞扬的官道,不紧不慢地走着。
看出来欧阳少恭是想跟他单独说话,温晁也就没有使用幻影移形,而是跟欧阳少恭慢慢的走着。
夕阳将父子二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交织在一起。
官道两旁是郁郁葱葱的田野,远处村落炊烟袅袅,一派人间烟火气。
温晁看一眼身旁的人,欧阳少恭侧脸的线条在夕阳余晖中显得格外柔和。
看欧阳少恭没有开口的打算,但是两人也不能就这么一直走下去吧,算了,他先开口吧,就当给欧阳少恭一个台阶下。
“爹爹,”温晁晃了晃两人交握的手,打破了沉默,“你不生我的气了吧?” 他眨巴着眼睛,语气里带着点小小的试探和讨好。
欧阳少恭停下脚步,低头看他,眼中漾开温柔的笑意,伸手轻轻捏了捏温晁的脸颊:“傻孩子,爹爹何时真的生过你的气?是爹爹不好,让你受委屈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释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只是下次……万万不可再这般不告而别。你可知,爹爹和你娘亲看到那封信时,心都要跳出来了?”
温晁乖乖点头,保证道:“嗯!阿晁知道错了!以后一定先跟爹爹娘亲说!” 他心里补充:至于你们同不同意,那就另说啦!
欧阳少恭似乎看穿了他那点小心思,无奈地摇了摇头,却没有点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