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赵将在荆南高歌猛进、陈烬在北疆巩固新秩序之时,身处中原腹地、被曹操势力重重包围的赤火谷,则面临着截然不同的局面。
硬碰硬的扩张已不可能,韩澈与林枫审时度势,毅然改变了策略,从明处的军事对抗,转向了暗处的、更加隐秘而深刻的斗争——向曹操统治的根基区域,进行无声的渗透。
他们的目光,投向了曹操势力范围内一个特殊而又关键的区域:颍川郡,以及周边的汝南等地。
这里,是曹操集团的人才摇篮,荀彧、荀攸、郭嘉、陈群、钟繇……无数谋臣策士出自于此,士族门阀势力盘根错节,影响力巨大。
但同时,这里也是土地兼并最为严重、阶级矛盾异常尖锐的地区之一。
曹操依靠豪强支持起家,其统治不可避免地要维护这些士族的利益,底层农民承受着沉重的地租和徭役。
“曹操主力虽被牵制,但其统治根基深厚,尤其在这颍汝之地,硬攻无异以卵击石。”
林枫在军事会议上冷静分析,他的眼神依旧如同深潭,“但大树再茂,其下亦有阴影。我们的策略,不是去砍树,而是去松动它的土壤,让我们的种子,在它的根系之间悄悄发芽。”
韩澈点头赞同,他的威望和稳健是实施这一策略的保障:“不错。军事上,我们继续示弱,固守赤火谷,吸引曹操的注意力。政治上,我们要把力量散出去,像水银泻地,无孔不入。目标不是占领城池,而是占领人心。”
林枫一手建立的、极其严密的组织体系发挥了决定性作用。
从赤火军中挑选最坚定、最机智、且熟悉当地情况的战士和政工干部,组成无数支三五人的精干渗透小队。他们化装成行商、流民、走方郎中,甚至通过某些渠道伪造身份,潜入目标区域。
严格执行单线联系、分区负责的保密制度,即便个别小队暴露,也无法牵动整个网络。
“经纬”系统的情报人员(赤火谷地区的已归林枫统辖)提前活动,摸清各地豪强势力分布、矛盾焦点、民怨沸腾之处,为渗透小队提供精准的“靶点”。
渗透小队的工作核心,并非破坏或刺杀,而是——组织群众。
他们深入乡村,住进最贫苦的佃农家里,与他们同吃同住同劳动,倾听他们的苦难。
在绝对保密的前提下,从最受欺压、最有反抗意识的贫苦农民开始,秘密发展成员,建立“赤火秘密农会”。农会没有固定场所,多在深夜、密林、坟地等隐蔽处悄悄集会。
在农会上,引导农民诉说被地主豪强欺压的痛苦,算明白自己辛苦一年,大部分收成如何被地租、高利贷盘剥而去。将个人的苦难,上升到阶级压迫的共同命运,悄悄传播“均田地、抗苛捐”的赤火理念。
组织农会成员进行小规模的、看似自发的抗租、抗税、要求减息斗争,并从中积累经验,培养骨干。
韩澈与林枫深知,仅靠贫农难以成事,必须争取一切可能的力量。
针对那些同样受到豪门大族排挤、或对曹操苛政不满的中小地主,渗透小队或通过关系递话,或由化装成学者的政工人员接触,陈述利害,描绘一幅“打击豪强、平均税负、保护私产”的愿景,争取他们的中立或同情,至少使其不主动告密。
对于那些有才学却因出身寒微而仕途无望、对现状不满的读书人,则展示赤火公社“唯才是举”、“打破门第”的政策,吸引他们暗中提供帮助,如传递消息、撰写揭帖、甚至帮助分析形势。
这种无声的渗透,效果缓慢却极其致命。
在颍川的某个村庄,佃户们第一次联合起来,成功迫使地主降低了半成地租。
在汝南的某个乡镇,官府的税吏突然发现,催缴变得异常困难,百姓们学会了各种软磨硬抗的办法,背后似乎有人指点。
在夜深人静时,某些中小地主的书房里,有人悄悄阅读着抄录来的、关于北疆“均田制”和荆南“减赋令”的模糊条文。
酒肆茶棚中,开始流传一些关于赤火军“纪律严明、善待百姓”的故事,以及嘲讽本地豪强为富不仁的顺口溜。
没有烽火,没有战旗,但一种无形的力量正在曹操统治的核心区域悄然滋生、蔓延。它像细微的裂纹,开始侵蚀着看似坚固的统治基石。
韩澈与林枫在赤火谷中,通过秘密渠道不断接收着来自各地的汇报。他们的地图上,标注的不是敌我阵地,而是一个个被悄悄点燃了星火的村庄和乡镇。
“种子已经播下,”林枫看着地图,语气平静无波,“接下来,就是耐心等待雨水和时机。”
韩澈目光深邃:“曹操的目光被北疆和荆南吸引,他或许还未察觉到,真正的威胁,正在他的卧榻之旁,悄无声息地生长。”
这场无声的渗透,是一场比拼耐心、组织和信念的战争。
它不追求一时的攻城略地,而是要从根本上瓦解旧秩序的社会基础,为未来赤火的力量在中原的最终爆发,积蓄着最深厚、也最可怕的力量——人民的力量。
颍川的种子,正在沉默中扎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