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南的春日,湿润中带着一丝硝烟散尽后的泥土气息。
赵将站在改建后的郡守府回廊下,目光落在了面前那张巨大的荆州舆图上。
脚步声自身后响起,沉稳的是政委磐石,轻捷的是参谋长经纬。
“社长有消息来了?”磐石开口,声音如同他这个人,厚重而可靠。
赵将没有回头,只是将一枚薄如蝉翼、用特殊药水浸染过的绢布递了过去。绢布上,只有八个铁画银钩的字:
“荆襄之事,相机全取。”
磐石与经纬凑近看了,呼吸皆是一顿。
八个字,重若千钧。
“北方大局已定?社长竟能分心南顾,予我等如此权柄?”
经纬最先开口,语气中带着难以置信的惊喜,以及属于谋士本能的审慎。
这意味着北疆压力大减,社长稳住了基本盘。否则绝不会在此刻,给予南线“全取”荆襄的许可。
磐石摩挲着绢布边缘,感受着那上面仿佛残留的、来自北方的凛冽气息,缓缓道:“许都流血,西凉牵制,刘备入川……眼前的荆州,确是我们起事以来,最好的机会,也可能是唯一的机会。”
他抬头,看向赵将依旧挺拔却更显沉凝的背影,“老赵,社长这是将半壁江山的胜负手,交到你我手中了。”
“不是交给我,”赵将终于转过身,脸上看不出太多波澜,只有眼底深处,一点星火被这八个字骤然点燃,炽烈燃烧,“是交给我们‘赤火’在南方的每一个同志,交给那些在荆南田垄间盼着我们打过去的农会兄弟。”
他大步走向厅内那张覆盖了整面墙壁的荆州沙盘,手指从荆南四郡所在的位置,毅然决然地向北划过,掠过波涛浩渺的洞庭,直抵汉水之滨,最终重重落在那个代表襄阳的模型上。
“通知庞统先生、黄老将军、文将军,以及各师团主官、地方总农会代表,一个时辰后,作战室议事。”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力,仿佛出鞘的刀锋,轻轻擦过空气,带来凛然的寒意。
一个时辰后,原本宽敞的作战室显得有些拥挤。
核心将领与骨干济济一堂,弥漫着一种混合着紧张与兴奋的气息。
当赵将肃然宣布了北疆的指令后,室内先是死寂一瞬,随即响起了压抑不住的低声议论。
黄忠抚着花白的胡须,眼中精光闪烁:“机会千载难逢!曹军主力被北疆、西线死死拖住,襄阳、江陵守备空虚,正是用兵之时!”
文聘则更为沉稳:“襄阳城高池深,蔡瑁、张允虽非帅才,但水军犹在。强攻恐损失不小,需有万全之策。”
庞统轻摇着他那把看似破旧却暗藏玄机的羽扇,眯着眼笑道:“文将军所虑极是。然则,我赤火之战法,何时仅限强攻一途?”
他目光转向一直沉默的经纬,“参谋长舆情司的‘暗流’,想必早已浸透荆北了吧?”
经纬微微一笑,向赵将点了点头。
赵将抬手,止住了众人的讨论。他走到沙盘前,拿起代表赤火军的几面红色小旗。
“社长的指令是‘相机全取’,而非盲目冒进。此战,要点不在‘夺城’,而在‘取心’。”
他的手指首先点在荆北几处重要的产粮区。
“第一步,‘春荒’攻势。利用我们在荆南储备的粮种,通过商队、农会秘密渠道,大量输送至荆北受世家盘剥最重的乡村。同时,舆情司散播消息,‘赤火至,均田亩,废苛捐’。”
他又将几面小旗插在襄阳与江陵之间的水陆要道上。
“第二步,锁江断援。文聘将军,由你统领水军主力,前出至汉水、长江交汇处,巡弋锁江,但不主动寻求与蔡瑁水军决战,以封锁、袭扰为主,割裂南北荆州敌军联系。”
最后,他的手指重重落在襄阳城上。
“第三步,里应外合。黄忠将军领精锐步骑,伴攻襄阳外围壁垒,吸引守军注意力。磐石政委负责协调各地农会,待我军兵临城下,即刻发动荆北‘护粮抗捐’起义,搅乱其腹地!”
他环视在场每一位同志,目光灼灼:“此战,军事为骨,政治为魂。我们要的,不只是一座座城池,更是城池内外千百万的人心!要让荆北的百姓,像荆南的兄弟一样,自己站起来,夺回他们该有的东西!”
他猛地一拍沙盘边缘,声如金石:
“社长在北疆打垮了曹操的精锐,为我们赢得了这难得的机遇。现在——”
他的目光掠过黄忠的激昂,文聘的沉稳,庞统的智珠在握,磐石的坚毅,以及经纬、侯三等所有骨干眼中燃起的火焰,最终定格在沙盘上那片广袤的荆襄土地。
“轮到我们,为赤火打开这南天之门了!”
会议结束,众人领命而去,步伐迅疾而充满力量。
赵将独自留在作战室内,窗外夕阳的余晖将他的身影拉得极长。他再次拿起那封北疆来信,指尖拂过那八个字。
“社长,你放心。”他低声自语,如同立下誓言,“这荆襄九郡,必将插满我赤火红旗!”
南天的战云,因这八字指令,开始无声地汇聚。
一场以人心为战场,以犁铧与刀剑共同开路的宏大序曲,即将在荆州大地轰然奏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