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西的小河边浸着夜露的凉,月光落在水面上,碎成一片晃悠悠的银鳞。那台老水车斜斜立在河湾里,木轮一半浸在水里,断了的辐条像折了的翅膀耷拉着,轴眼处卡着几丛深绿的水草,风一吹,木轮就“咯吱咯吱”晃,却转不动半圈。河边的田垄裂着细缝,刚冒芽的麦苗蔫蔫地垂着叶尖,连带着菜园那边的土垄也泛着干白,一看就是渴了好些天。
“先清水草,再修辐条,最后固定轴销。”灵汐翻开笔记本,金色文字绕着水车转了一圈,指尖点向轴眼,“水草卡得深,得先弄出来,不然轴转不动。”
风澈先走到水车旁,抬手召来两股细风,像两只灵巧的手,顺着轴眼钻进去,轻轻勾住水草的根须。他手腕一拧,风就裹着水草往外拉——水草缠得紧,拉到一半时,几缕断了的根须还粘在轴壁上,风澈又补了股柔风,一点点把粘在上面的碎草屑吹干净,连轴眼里的泥沙也顺带扫了出来。“水草清完了,轴眼干净了,能转了。”他拍了拍手,河边的风带着水汽吹过来,拂得麦苗叶尖轻轻晃了晃。
玄夜走到木轮旁,盯着断了的辐条看了看——那是根老松木辐条,断口处的木纹都卷了边,还沾着河底的淤泥。他弯腰从河边捡了根粗细相当的新木枝,指尖的微光裹着木枝,慢慢往断辐条上靠。微光像融化的蜡,把新木枝和断辐条粘在一起,又顺着木纹缠了几圈,凝出一层半透明的壳,连带着木轮上其他松动的辐条也一并加固了。“辐条接好了,微光壳能防水,泡在水里也不会烂。”他推了推木轮,木轮轻轻转了半圈,没了之前的晃荡声。
冰汐蹲在水车轴下,看着松垮的木销——那根木销磨得只剩半截,卡在轴眼里晃来晃去。她袖口的藤蔓垂下来,顺着轴眼绕了两圈,藤蔓顶端冒出细小的嫩芽,像针一样扎进木销和轴壁之间,慢慢长得粗壮,把松动的缝隙填得满满当当。又有几根细藤蔓缠在木销顶端,打了个结实的活结,轻轻一拉,木销就牢牢固定在轴眼里。“木销加固好了,藤蔓会跟着轴转,不会卡壳。”她站起来晃了晃轴杆,轴眼处只发出“嗡嗡”的轻响,稳当得很。
小宇走到水车的脚踏板旁,看着板上松动的木钉——有的钉帽掉了,有的钉身歪在木头里。他指尖凝出淡橘色的熔焰,轻轻扫过木钉,熔焰的暖意顺着木钉渗进木头里,把松动的缝隙烘得紧实,又在钉帽处凝出一点微光,像给木钉加了层保护。“木钉固定好了,踩上去不会晃。”他试着踩了踩踏板,脚踏板稳稳当当,连带着木轮也跟着转了小半圈,溅起几滴河水落在田垄上,干硬的泥土立刻吸了水,泛出点润润的黑。
星芽突然从他肩膀上飞下来,扑棱着翅膀往水车轴底钻,小喙对着轴眼下方“啾啾”叫。小宇跟着蹲下去,借着月光一看,轴眼底下卡着块小石子,刚好顶着轴杆,难怪之前转不动。他伸手把石子抠出来,星芽立刻叼着石子飞到河边,丢进水里,回来时还衔了片带着露水的柳叶,轻轻蹭了蹭小宇的脸颊,像是在邀功。
“试试转起来?”玄夜扶住水车的扶手,风澈也走到脚踏板旁,和小宇一人踩一个踏板。两人同时用力往下踩,脚踏板带着轴杆转起来,木轮“吱呀”一声,慢慢开始转动——浸在水里的轮叶搅起河水,顺着水槽往上送,先是几滴,接着是一股细流,最后变成哗啦啦的水线,顺着水槽流进旁边的田垄里。
干渴的麦苗立刻吸了水,叶尖慢慢挺起来,蔫蔫的绿色里透出点鲜活的嫩。水流顺着田垄往下淌,又绕到菜园那边的土垄旁,浇湿了明天要种的菜苗筐边的泥土,连带着空气中的泥土气也变得湿润起来。灵汐的笔记本上,金色文字闪了闪,慢慢消失了。
“转起来了!转起来了!”小宇高兴地踩着踏板,星芽在水槽边飞来飞去,时不时用喙接几滴流下来的水,溅得满脸都是水珠。冰汐站在田垄边,看着水流漫过干裂的土地,嘴角弯着笑——她袖口的藤蔓悄悄垂到田垄里,沾了点水,又缩回来缠在手腕上,像偷喝了水的孩子。
“你们这几个娃,可真是帮了大忙!”远处传来脚步声,刘奶奶提着个保温的竹篮走过来,篮子里除了剩下的菜馍,还多了一壶热茶水。“我在家听见水车响,就知道你们修好了!”她把竹篮放在水槽边,倒了杯热茶递给玄夜,“快歇歇,喝口热茶暖暖身子,这河边风凉。”
小宇从踏板上跳下来,接过刘奶奶递来的菜馍,还是热乎的。他咬了一口,韭菜和鸡蛋的香味混着河水的清冽,比在菜园里吃时更添了几分清爽。星芽凑过来,小宇掰了块馍芯放在手心,它立刻跳上去啄着,小爪子沾了点水,在他手心里印了两个湿乎乎的小脚印。
月光下,水车转得越来越稳,“吱呀吱呀”的声响混着水流声,像一首温软的歌。田垄里的麦苗喝饱了水,在风里轻轻晃着,冒出新嫩的绿;菜园那边的土垄也浸了水,明天种下去的菜苗,该能好好扎根了。
灵汐合起笔记本时,眼角瞥见远处的村口,好像有个黑影晃了晃,接着传来几声隐约的“哞哞”声。她指了指村口的方向:“好像是王爷爷家的牛犊跑出来了,说不定是拴牛的绳子松了。”
小宇把最后一口菜馍咽下去,擦了擦嘴,拍了拍星芽的背:“那我们去看看!别让牛犊跑到田里踩了麦苗。”星芽立刻叼起刘奶奶给的茶叶蛋,扑棱着翅膀飞到他肩膀上,爪子抓着鸡蛋,眼睛亮晶晶地盯着村口的方向——它还没见过牛犊呢,想看看那毛茸茸的小家伙长什么样。
刘奶奶笑着把剩下的热茶倒进他们的水壶里:“路上慢点!要是把牛犊送回去了,就来我家吃南瓜粥,我已经在灶上炖着了!”
一行人往村口走时,身后的水车还在转,水流顺着水槽淌进田垄,月光下的新绿一点点蔓延开,混着菜馍的香和茶水的暖,飘在夜风中。而村口的黑影,正晃悠悠地往麦田这边挪,偶尔发出几声稚嫩的“哞”,像是在寻找回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