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驻京办，赵立春褪去外衣，却褪不去满腹的心事。
他靠在客厅的沙发上，点了一根烟，开始梳理今天纷乱的思绪。
今晚茶室里的谈话，谈到了他未来的去向。
老邹，还有那位德高望重的老爷子，意思很明确，会倾力帮他运作，目标是发改委的职务。
平心而论，以他的履历，加上主政汉东这些年来实实在在的经济成就，这个位置，他确实有资格，也有能力去争一争。
这个位置太重要了，但是变数也不小。
有能力、有背景、有资历角逐那个位置的，绝非他一人。
到了这个层级，谁不是一方诸侯，谁背后没有盘根错节的力量？
每一步都是刀光剑影，胜负难料。
如果……如果争不到呢？
他深吸了一口烟，辛辣的烟气涌入肺腑，带来一丝短暂的清醒。
争不到，无非两条路：要么继续留在汉东，要么按惯例，平调到其他省份。
留在汉东？他在这里工作超过了二十年，担任一把手已近八年！
这在华夏政坛，尤其是在汉东这样的经济重镇，几乎是绝无仅有的特例。
年初的时候，他的老领导就曾意味深长地暗示他“该动一动了”。
树大招风，久居不下，本身就是一种风险。
去其他省份待几年？
然后凭着在汉东几十年的苦劳和显赫政绩，争取一个待遇更高的闲职，体面的退休？
可那样，又怎能比得上留在汉东舒服自在？
他不想走！
几十年了，他早已习惯了这里的气候、这里的人事、这里说一不二的权威。
汉东，几乎成了他生命的延伸。
而且，他能走吗？
不能！至少现在不能！
底下的人事还没安排好，接替者的人选尚未明朗，他怎么能放心离开？
在汉东几十年，一路走来，岂能尽是光鲜？总有些上不得台面的事情，有些经不起细查的角落。
那个像块又臭又硬的石头般的陈岩石，不就一直不厌其烦地告他的状吗？
偏偏自己还拿这块老滚刀肉没什么太好的办法。
这还只是明面上的，暗地里，谁知道还藏着多少个“陈岩石”，在默默收集着材料，等待时机？
要走，也得先把下面的事情理顺，把该擦的屁股擦干净，把信得过的人扶上关键位置，确保自己即便离开，汉东的局面依然能在掌控之中。
至少，不能出大的乱子。
眼下合适的人选中，高育良倒是个懂事听话的，能力也有，又是自己女婿的老师，这几年配合得也算默契。
可惜，资历还是浅了些，要想上位，最少还要培养一届。
李达康其实是最像自己的，可惜太爱惜羽毛，不过，经历了这一年多的沉淀，似乎有所改变。
还是，再给他一个机会吧！毕竟是自己一手带起来的人。
但是，他也面临和高育良同样的问题。
常务副省长刘维先到也是个可以考虑的人选，为人沉稳，背景扎实，和今天聚会那家主人的关系也是匪浅……
他原本的打算是将这三人全部扶上来，这样也能互相扶持，同时又能互相牵制，即便将来自己退休，也能维护一个稳定的局面。
不过，这都需要时间，如果自己进了发改委，继续遥控这边的局面，问题不大。
但是，如果自己去了别的省份，变数就大了。
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这一切林林总总，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每一个位置背后，都连着无数人的利益和身家性命。
他想起自家老爷子生前的话：官，当到多大才算是大呢？
老人家贫苦农民出身，赶上时代浪潮参加了革命，枪林弹雨里闯出来，最后做到了师长，光宗耀祖。
到了自己这一代，弃军从政，最初想着，能混个厅局级干部，就满足了。
谁曾想，命运推着他一步步往前走，竟然坐到了省长、书记的位置上，封疆大吏，权倾一方。
按理说，该知足了。
可惜，人心啊，总是这山望着那山高。
到了他这个位置，看到的又是另一番风景，怎么能不想争一争呢？
他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算了，不想了。
明天，还是得再去拜访一下老领导吧！
他老人家早已退下来十多年了，本来不该再去打扰他老人家的清静，但事关自己未来的命运走向，这最后一道门，无论如何也得去敲一敲。
实在不行，再去想以后的事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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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赵立春尚在京未归，赵晓惠不再等待，亲自押着赵瑞龙赶往吕州。
她下定决心，这次必须亲眼盯着这个不成器的弟弟，将吕州那些藏污纳垢的产业彻底了断，不留下任何隐患。
几天后，祁同伟独自一人来到了高育良家中。
书房里茶香袅袅，他却无心品鉴，寒暄两句后便直接切入正题，将吕州月牙湖美食城背后隐藏的水疗会所、地下赌场等龌龊勾当，清晰地摊开在高育良面前。
高育良听着，眉头紧紧锁起：“竟有这样的事？同伟，你的这些消息……来源可靠吗？核实过了？”
祁同伟的语气肯定：“老师，消息绝对可靠，已经验证过了！”
高育良心底一沉，暗骂赵瑞龙这个祸害。
当初这小子非要打着发展旅游的旗号，缠着自己批下那个美食城的项目，他就觉得有些蹊跷。
一个省委书记的公子，怎么会对一个面向大众、利润有限的美食城如此上心？
果然，醉翁之意不在酒！
没想到里面竟藏着如此肮脏的皮肉生意和赌场！
这项目当初毕竟是他主政吕州时亲手批出去的，他们这么干，简直是在他高育良的政绩簿上抹黑！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思绪，看向祁同伟问道：“情况既然已经清楚，你……打算怎么处理？”
祁同伟道：“依法处理！涉及的人，该抓的抓，该判的判！”
高育良眉头挑了挑：“这里面......有没有赵瑞龙的事情？”
祁同伟道：“有！他虽然没有亲自经营，但是也是知情的，而且分钱了！”
高育良叹了口气：“那怎么办？还能把这个赵家公子......也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