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入海眼漩涡的瞬间,成蟜仿佛坠入了无边炼狱。污浊的能量洪流不再是液体,而是化作了亿万把充斥着负面意志的锉刀,疯狂打磨、侵蚀着他的混沌护体神光。耳畔是无数生灵临死前的哀嚎、文明崩塌时的巨响、星辰寂灭的余音交织成的毁灭交响,直灌神魂。视野被扭曲的光影与粘稠的黑暗交替充斥,偶尔能瞥见洪流中沉浮的恐怖魔影——它们有的形如腐烂的巨鲸,张口吞噬着沿途一切;有的则是无数怨魂凝聚成的扭曲人脸,发出刺耳的尖啸;更有一些保持着部分神魔特征,却浑身布满寂灭斑纹的古老存在,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穿透洪流锁定了他这个“异类”。
混沌钟碎片悬于头顶,垂下的银灰色气流剧烈震荡,将大部分侵蚀隔绝在外。薪火烙印在识海中灼灼燃烧,散发出温暖坚定的光芒,护持着他的道心不被那无尽的绝望与疯狂同化。龙神符诏散发出微弱的金光,如同灯塔,指引着通往核心的方向,也让他感受到一丝来自烛龙意志的庇护,稍稍减轻了环境的压制。
然而,魔物的攻击接踵而至。一头由无数破碎兵器与战死者执念凝聚而成的骸骨魔龙,撕裂洪流,张开足以吞下山岳的巨口咬来;另一边,一团不断变幻形态、散发着精神污染波动的千面幻妖,释放出针对灵魂的扭曲力场。
成蟜眼神冰冷,心念一动,混沌之力化作两只巨掌,一手演化“地水火风”四象之力,硬撼骸骨魔龙,将其轰得节节败退,骨屑纷飞;另一手则引动薪火之光,如同利剑般刺入千面幻妖的核心,那充满希望与秩序的光芒,正是这等混乱精神体的克星,幻妖发出凄厉惨叫,形体瞬间溃散大半。
他且战且行,在污浊洪流中艰难跋涉,每一步都如同在泥沼中挣扎,不仅要抵抗环境的侵蚀,还要应对层出不穷的魔物袭击。混沌之力的消耗巨大,若非新融入了文明火种本源,使得薪火烙印能反哺部分精纯生机,他恐怕早已力竭。
越是深入,环境的压力越大,魔物的实力也越强。开始出现一些保留了部分生前神通、被寂灭之力扭曲强化的远古神魔残骸,其实力堪比金仙,给成蟜带来了极大的麻烦。他不得不频繁动用混沌钟碎片的力量进行空间闪烁与镇压,身上也开始添上伤痕,那寂灭能量如同附骨之疽,试图沿着伤口侵蚀他的道基。
更可怕的,是那无孔不入的“寂灭低语”。它并非声音,而是一种直接作用于存在本质的信息渗透,不断在他心底重复着“终结是必然”、“反抗毫无意义”、“融入寂灭方得永恒”等意念,试图瓦解他的斗志,扭曲他的认知。无数幻象随之而生,他看到了洪荒在寂灭中崩解,看到了焰灵姬在沉睡中化为冰尘,看到了自己的混沌大道被同化、归于虚无…
“坚守本心!你所见皆为虚妄!”薪火烙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那源自无数文明不屈意志的力量,如同最坚固的堤坝,抵挡着低语的侵蚀。成蟜紧守灵台一点清明,以自身对道的追求、对同伴的守护、对洪荒的责任为燃料,让心灯长明不灭。低语与心火的对抗,在他的识海中形成了另一个无声却凶险万分的战场。
不知在洪流中挣扎了多久,击退了多少波魔物,抵抗了多少次低语冲击,前方的景象终于发生了变化。污浊的能量洪流在这里变得相对“稀薄”,但那股源自本源的寂灭道韵却浓郁了百倍不止,仿佛实质的重压,连空间都呈现出一种即将归于“无”的扭曲状态。
在视线的尽头,黑暗的中央,一枚约莫房屋大小、通体漆黑、表面却不断流淌着如同星河般璀璨却又死寂的灰白色符文,正缓缓旋转。它散发着令万物终结、让万法归墟的终极意境,正是那源初寂灭印记!
而在印记周围,九根粗大无比、如同山峦般的混沌色石柱构成了一个古老的封印大阵。石柱上刻满了难以理解的先天道纹,此时正散发出微弱的光芒,顽强地抵抗着印记力量的冲击。但可以看出,石柱上已然出现了细密的裂纹,尤其是中央三根,裂纹尤为明显,丝丝缕缕的寂灭气息正从中不断逸散出来。
这就是封印核心!
成蟜精神一振,顶着近乎凝固的寂灭道韵,艰难地朝着那九根石柱靠近。
就在他踏入石柱范围的那一刻,一个宏大、疲惫却依旧带着无上威严的意念,直接在他心底响起,正是烛龙:
“小家伙…你终于来了…持火种…注入…坤位、震位、离位三柱裂缝…”
烛龙的意念断断续续,显然维持封印对抗印记共鸣,消耗了祂绝大部分力量。
成蟜不敢怠慢,立刻按照指引,首先冲向代表“坤位”(西南)的石柱。那石柱上的裂缝最为密集,逸散的寂灭气息也最浓。他运转体内薪火烙印,将那股融合了文明希望与不屈意志的本源力量,凝聚于指尖,化作一道温暖坚韧的金红色流光,小心翼翼地注入裂缝之中。
“嗤——!”
如同冷水滴入滚油,金红流光与灰黑色的寂灭气息剧烈冲突、湮灭!石柱微微震颤,裂缝弥合了一丝,逸散的气息明显减弱!有效!
成蟜心中稍定,立刻转向“震位”(正东)石柱。然而,就在他即将触碰到石柱的瞬间,异变陡生!
那源初寂灭印记似乎感应到了威胁,猛地一震,一道凝练到极致的灰黑色寂灭神光,如同跨越了时空,无视了石柱的阻挡,直接射向成蟜眉心!这一击,蕴含着最本源的“终结”法则,远非之前那些魔物攻击可比!
生死关头,成蟜福至心灵,他没有选择以混沌钟硬抗,也没有闪避,而是做出了一个极其大胆的举动——他主动敞开了识海,将那道寂灭神光迎了进来!
“你要终结,我便让你看何谓‘不息’!”
识海之中,薪火烙印以前所未有的姿态熊熊燃烧!不再是防御,而是演化!它演化出钻木取火照亮黑暗的瞬间,演化出大禹治水疏导洪波的智慧,演化出仓颉造字传承文明的伟力,演化出人族面对天灾兵祸永不屈服的脊梁…无数文明薪火相传、于绝境中开辟生机的景象,如同走马灯般流转!
那缕寂灭神光闯入这片由“不息”意志构成的识海,如同冰箭射入了熔岩,虽激起滔天波澜,却被那无穷无尽的文明光辉与生命赞歌层层消磨、瓦解!最终,神光彻底消散,其精纯的寂灭本源,竟被薪火烙印强行吞噬、转化了一小部分,使得烙印的光芒更加深邃内敛,仿佛经历了一次淬炼!
趁此机会,成蟜迅速将薪火之力注入震位、离位石柱的裂缝之中。随着三根主柱的裂缝被暂时弥合,整个九柱封印大阵光芒一盛,对源初印记的压制力明显增强,其共鸣的波动也随之减弱了几分。外围那沸腾的污浊洪流和魔物的嘶嚎,似乎也平息了一些。
“善…”烛龙的意念传来,带着一丝如释重负,“封印暂稳…可延百年…”
然而,还不等成蟜松一口气,烛龙的意念再次响起,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
“然…此非长久之计…印记共鸣,已与诸界寂灭之源产生勾连…洪荒…并非孤岛…”
随着烛龙的话语,那被暂时压制的源初寂灭印记表面,那些流淌的灰白色光华,竟如同镜面般,映照出了些许模糊却令人心悸的景象——那是一片片与洪荒截然不同、却同样在走向衰亡与死寂的宇宙残影,有科技文明的钢铁星辰化为废土,有灵能帝国的辉煌神殿崩塌于虚空,有虫群母巢在吞噬完最后一丝养分后自我瓦解…
“看到了吗…”烛龙叹息,“万界…皆在归零途中…洪荒…只是其中一隅…”
“欲破此局,非固守一隅可为…需寻‘万界火种’,重燃‘文明之光’…薪火库…乃起点,非终点…”
“印记…亦可是‘道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