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驶进小区时,暴雨渐渐小了些,变成细密的雨丝打在车窗上,模糊了窗外的路灯。
顾沉舟停稳车,先下车绕到副驾,小心翼翼地扶苏晚下来。她的外套还带着潮气,头发也没干透,顾沉舟皱着眉,把自己的西装外套脱下来裹在她身上:“快进去,别着凉了。”
苏晚点点头,攥着文件袋的手还没松开。走进楼道,感应灯亮起暖黄的光,她突然停下脚步,抬头看向顾沉舟:“沉舟,安安……没被吵醒吧?”
“应该没有,张嫂在家看着呢。”顾沉舟握住她微凉的手,指尖用力捏了捏,“我刚才在路上给张嫂发了消息,让她把安安哄睡了,别让孩子受惊。”
打开家门,屋里静悄悄的,只有客厅亮着一盏小夜灯。张嫂听到动静,连忙从客房走出来,压低声音:“先生,太太,你们回来了?安安已经睡熟了,我刚才摸了摸,体温正常,没再发烧。”
“辛苦你了张嫂。”顾沉舟点点头,“你先去休息吧,这里不用管了。”
张嫂应了一声,轻轻带上房门退了下去。顾沉舟拉着苏晚走到客厅沙发旁,让她坐下,自己则转身去厨房倒了杯温水递过来:“先喝点水暖暖身子,别感冒了。”
苏晚接过水杯,指尖触到温热的杯壁,心里的慌乱才稍稍平复了些。她看着顾沉舟把那个牛皮纸文件袋放在茶几上,小心翼翼地拆开,动作轻柔得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这些都是老陈帮你整理好的?”顾沉舟拿起里面的转账记录复印件,指尖划过那些密密麻麻的数字,眼神一点点沉下去。
“嗯,”苏晚喝了口温水,声音轻了些,“老陈说,锐科资本的子公司分三次给顾泽宇转了钱,第一次是三个月前,刚好是我们核心技术定稿的时间,最后一次就在上周,技术泄露的前几天。”她顿了顿,补充道,“还有这份访问日志,老陈托人从公司服务器后台调出来的,顾泽宇在泄露前一周,深夜登录过核心数据库,还导出了完整的技术文档。”
顾沉舟把文件摊开在茶几上,两叠资料整齐地摆着,每一张都像是一把锤子,狠狠砸在他心里。他和顾泽宇从小一起长大,大伯父忙于生意,顾泽宇几乎是他看着长大的,后来进公司,他也是手把手带着,把核心技术部门交给他管,没想到……
“人心真的能坏到这个地步吗?”顾沉舟的声音很低,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疲惫,“顾氏待他不薄,我从没亏待过他,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就为了那点钱?”
苏晚看着他紧绷的下颌线,伸手轻轻放在他的肩膀上:“可能……他是被锐科资本给骗了,以为能捞一笔就走,也可能……他一直嫉妒你。”她想起以前家庭聚会上,顾泽宇看顾沉舟的眼神,总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你接手顾氏后,他表面上服服帖帖,可私下里,不止一次跟人抱怨过,说你抢了本该属于他的位置。”
“位置?”顾沉舟自嘲地笑了笑,“顾氏是爷爷一辈子的心血,我接手的时候,公司是什么样子他不清楚吗?如果不是为了守住爷爷的基业,不是为了让家里人安心,我何苦每天只睡四个小时,硬生生把自己熬成这样?”
他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委屈,苏晚心里一酸,伸手抱住他的后背:“我知道,我都知道。你从来没说过这些苦,但我都看在眼里。每天早上你比闹钟还早醒,陪安安玩一会儿,又马不停蹄地做早餐,然后去公司应对那些烂事,晚上回来还要强打精神陪我们说话……沉舟,你别一个人扛着了。”
顾沉舟反手抱住她,下巴抵在她的发顶,感受着她身上的温热。这些日子以来的压力、焦虑、疲惫,在这一刻像是找到了出口,他闭了闭眼,声音带着一丝沙哑:“我不怕扛事,我怕的是……有人把我的软肋当成攻击我的武器。”
他的软肋,是苏晚,是安安,是这个他拼尽全力想要守护的家。刚才在电话里听到苏晚被威胁,提到安安的时候,他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那种恐惧,比面对资本围剿、股价暴跌时还要强烈。
“不会了,”苏晚抬头看着他,眼神坚定,“我们已经拿到证据了,顾泽宇跑不了。而且张队那边已经加派人手了,我们和安安都会平平安安的。”她顿了顿,又说,“对了,老陈还跟我说,他认识一个做司法鉴定的朋友,可以帮我们把这些证据做个公证,这样就算顾泽宇想抵赖也没用。”
顾沉舟点点头,松开她,拿起手机拨通了老陈的电话。电话很快被接通,老陈的声音带着一丝急促:“顾总?苏小姐没事吧?我刚才一直担心呢。”
“没事,已经安全到家了,谢谢你老陈。”顾沉舟的语气恢复了沉稳,“你说的那个司法鉴定的朋友,能不能尽快安排一下?我想把这些证据公证一下,免得夜长梦多。”
“没问题,我现在就联系他,明天一早就能约时间。”老陈连忙应道,“对了顾总,还有个事,我刚才查到,顾泽宇最近订了一张去国外的机票,就在后天。”
顾沉舟的眼神骤然变冷:“后天?他想跑?”
“应该是,”老陈说,“我猜他可能已经察觉到我们在查他了,想卷钱跑路。”
“跑不了。”顾沉舟的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张队已经派人盯着他了,他一举一动都在我们眼皮子底下。你明天先带证据去做公证,我这边安排人收集更多他泄露公司机密的实锤,等公证结果出来,就直接报警,让他为自己做的事付出代价。”
挂了电话,顾沉舟看着茶几上的证据,指尖在上面轻轻敲击着,陷入了沉思。他不是没想过给顾泽宇留一条后路,毕竟是血脉相连的亲人,可顾泽宇不仅出卖公司,还威胁他的家人,这已经触碰了他的底线。
“沉舟,”苏晚轻声打断他的思绪,“你打算……报警吗?”
“嗯。”顾沉舟点头,“他犯了法,就该受到法律的制裁。我不能因为亲情,就放任他伤害公司,伤害我们的家。”他转头看向苏晚,眼神复杂,“以前我总觉得,亲情是最重要的,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该留一线余地。可现在我才明白,有些人,根本不配你的宽容。”
苏晚握住他的手,轻轻拍了拍:“我支持你。你做得对,不能因为他是亲戚,就纵容他。不然以后,还会有人仗着亲情,来伤害我们。”她顿了顿,又说,“不过……大伯父那边,会不会很难接受?”
提到大伯父,顾沉舟的眼神柔和了些:“大伯父是个明事理的人,他只是太纵容顾泽宇了。等事情查清楚,我会亲自跟他说,相信他会理解的。”
客厅里的小夜灯散发着暖黄的光,照亮了茶几上的证据,也照亮了两人紧握的手。窗外的雨已经停了,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洒在地板上,像是一层薄薄的霜。
顾沉舟起身,走到婴儿房门口,轻轻推开一条缝。安安躺在床上,小脸红扑扑的,呼吸均匀,嘴角还带着一丝浅浅的笑意,像是在做什么美梦。
他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心里的戾气渐渐消散,只剩下满满的柔软。这个小小的人儿,是他心尖上的软肋,也是他最坚硬的铠甲。为了她,为了苏晚,为了这个家,他必须尽快解决这场危机,让他们能安安稳稳地过日子。
回到客厅,苏晚已经把文件整理好,重新放进了文件袋里。她看着顾沉舟,眼神里满是担忧:“你今晚……还要去公司吗?”
顾沉舟摇摇头,在她身边坐下:“不去了,今晚在家陪你。”他拿起遥控器,把电视打开,调小音量,“公司的事明天再处理,现在最重要的是你和安安。”
苏晚靠在他的肩膀上,听着电视里轻柔的声音,感受着他身上的温度,心里无比踏实。虽然危机还没解除,虽然前路还有很多未知,但只要他们夫妻同心,就没有跨不过去的坎。
“沉舟,”苏晚轻声说,“等这件事结束,我们带着安安去海边好不好?你好久都没好好休息过了。”
顾沉舟低头看她,嘴角勾起一抹温柔的笑:“好啊。等顾泽宇伏法,公司稳定下来,我们就去海边,住上几天,好好放松一下。”他顿了顿,补充道,“以后,我再也不会让工作占据所有时间了。你说得对,家才是最重要的。”
灯光下,两人相视而笑,眼底都带着对未来的期许。茶几上的文件袋静静躺着,像是一颗即将引爆的炸弹,但他们心里都清楚,只要他们携手并肩,就一定能化解这场危机,守护好他们的战场,也守护好他们的摇篮。
顾沉舟握住苏晚的手,心里暗暗发誓:顾泽宇,你欠顾氏的,欠我们家的,我一定会让你加倍偿还。而这一切,都将在明天,正式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