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初星斗轮回大阵”的成功布设,为人族基地撑起了一道更为坚固的屏障。阵法光晕中流转的那一丝太初韵味,不仅极大地增强了防御,更仿佛拥有某种“净化”特性,使得碎星区边缘那片残留的毁灭阴影都淡薄了几分,不再像之前那般令人窒息。基地内的人心,也因此稍稍安定。
然而,高层都清楚,这只是暂时的。罗尘通过那次成功的溯源攻击,虽然延缓了“寂”兽的苏醒进程并确认了其道伤的存在,但也如同捅了马蜂窝,能清晰地感觉到,来自遥远死寂星域的锁定感更加清晰、更加充满恶意。那尊名为“寂”的古兽,显然已将罗尘和太初源种视为必须优先抹除的目标。
就在这紧张的氛围中,一股截然不同的锋锐气息,毫无征兆地出现在碎星区外围,并未强行冲击大阵,而是如同水银泻地般,以一种玄妙的方式渗透进来,化作一道清晰的剑意传音,回荡在星辰塔核心区域:
“太虚剑宗,李道真,请见混沌、轮回两位道友。”
声音平和,却带着一股斩断虚妄、直指本心的力量,与之前凌九霄的剑意同源,却精深浩瀚了何止百倍!仅仅是这道传音,就让塔内诸多修行者感到自身领悟的法则似乎受到了无形的砥砺。
罗尘与青云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一丝凝重。该来的,终究来了。而且来的,竟是太虚剑宗那位传说中的老祖——李道真!一位早已臻至神王巅峰,甚至传闻触摸到混沌境边缘的绝世剑修!
“开启侧门,迎客。”罗尘平静下令。对方以礼而来,人族自然不能失礼。
片刻后,一道清癯的身影出现在星辰塔顶的议事殿内。来者看上去只如凡间四五十岁的文士,青衫朴素,面容普通,唯有一双眼睛,清澈如孩童,又深邃如星空,偶尔开阖间,似有宇宙生灭、剑光起落的异象一闪而逝。他身后并未负剑,但他整个人站在那里,就仿佛是一柄收敛了所有光华、却随时可出鞘斩破苍穹的古剑。
“罗道友,青道友。”李道真微微一笑,拱手见礼,目光在罗尘和青云身上扫过,尤其在罗尘身上停留了一瞬,眼底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惊异。他竟有些看不透这位混沌神王的深浅,其体内似乎蕴藏着连他都感到心悸的古老气息。
“李道友大驾光临,有失远迎。”青云作为师兄,率先回礼,态度温润。
双方分宾主落座,袁灵儿亲自奉上灵茶,随后安静地站在罗尘身侧。
寒暄几句后,李道真便直接切入正题,目光灼灼地看向罗尘:“凌九霄回宗后,对罗道友的混沌大道推崇备至。老朽闭关无尽岁月,近日心有所感,推演天机,察觉剑道起源之秘或与某种更古老的存在相关。而道友身上,似乎便萦绕着与此相关的因果。不知可否为老朽解惑?”
他没有提星图,没有提遗迹,开口便是直指核心的“剑道起源”与“古老存在”,显示出其超然的境界和目标。
罗尘心中明了,对方感应到的,恐怕是太初源种,以及自己动用源种力量时残留的、属于太初纪元的气息。他略一沉吟,并未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李道友认为,剑之极致为何?”
李道真眼中精光一闪,知道这是论道的开始,也是对方在掂量自己的资格。他肃然道:“我太虚剑宗传承,追求剑心通明,斩破虚妄,直至法则本源。剑之极致,当为一剑生万法,一剑破万法!乃规则之刃,秩序之锋!”
这是太虚剑宗的正统理念,也是李道真一直坚持的道路。
罗尘却微微摇头,他指尖一缕混沌气流浮现,其中隐隐有微缩的星辰生灭,万物衍化。“法则之上,为何?秩序之前,有何?”
李道真眉头微蹙:“法则之上,当为大道。秩序之前,乃是混沌。”这是修行界的共识。
“然。”罗尘点头,指尖的混沌气流陡然一变,一丝极其微弱的、却带着万物起源意境的银色光华融入其中。“混沌亦非终点。混沌之前,尚有‘太初’。大道法则,乃至剑道规则,皆自‘太初’中孕育、衍生。剑之起源,不在万法之中,而在万法之始,太初之内。”
话音未落,罗尘引动了体内太初源种的一丝气息,并非攻击,而是纯粹的展示。同时,他看向青云。
青云会意,轮回之盘虚影在身后显现,一道来自那古老剑痕的、纯粹而原始的剑意片段,被他以轮回之力模拟出来,虽只有一丝韵味,却让整个大殿的空气都为之一凝!
李道真在罗尘引动太初气息时,已然身躯微震,当感受到青云模拟出的那一丝古老剑意时,他猛地站了起来,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那是一种看到了毕生追求之物的激动与震撼!
“这……这是……真正的太虚?不!比太虚更古,更始!这是……剑之祖炁?!”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他苦寻无尽的剑道源头,竟然真的存在,而且就在眼前!这缕韵味,比他太虚剑宗残缺的传承核心,更加完整,更加接近本质!
“此乃太初纪元,一位持剑者所留。”青云适时开口,将他们在另一处遗迹发现古老剑痕,以及关于“太初之门崩碎演化诸天”的部分信息(隐去了“寂”兽的具体情况)选择性地告知了李道真。这既是展示筹码,也是表达合作的诚意。
李道真听完,久久不语,脸上神色变幻,最终化为一声长叹:“朝闻道,夕死可矣。今日方知,我太虚剑宗所求,不过是沧海一粟,井底之望天。”他重新坐下,目光变得无比郑重,“二位道友将此等秘辛告知,想必有所需。若有所命,只要不违背剑心,太虚剑宗,愿助一臂之力。”
他清楚,接触到这个层面,面临的危机也必然是毁天灭地的。但剑修之心,宁折不弯,既然看到了更高峰,岂有畏难不前之理?
罗尘要的就是这个态度。“实不相瞒,我人族乃至整个源界,正面临一场源自太初纪元的浩劫。”他将关于“寂”兽的信息,其代表终结的概念,以及其正在苏醒并威胁所有世界碎片的情况,简明扼要地告知。
李道真听完,神色无比凝重:“概念性的终结之兽……难怪天机混沌,大劫将至。”他沉吟片刻,决然道,“此獠不除,万物俱寂,剑道亦将不存。太虚剑宗,愿与人族结盟,共抗此劫!”
联盟初步达成,气氛更加融洽。李道真更是主动提出:“我宗传承剑典中,有一式‘太虚归元剑’,需引动一丝本源剑炁方可发挥极致威力,或许能对那等概念性存在造成有效杀伤。若二位道友允我参悟那缕古老剑意,老朽或可尝试将此剑式完善,届时或可成为一大助力。”
这是一个双赢的提议。罗尘和青云自然应允。
就在三位顶尖存在论道结盟之时,罗尘心念微动,再次将一丝神识沉入太初源种。借助与石碑碎片的深度共鸣,以及刚刚与李道真论道时对“起源”与“终结”的辩证思考,他尝试更深入地追溯“寂”兽那道旧伤的根源。
他的“视线”再次沿着那无形的因果线,投向死寂星域。这一次,他更加小心,神识波动几乎与太初气息完全同化。
他“看”到那庞大的黑暗漩涡依旧在缓慢旋转,但其核心处,那道被融合剑气留下的裂痕周围,终结法则的流转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不谐。顺着这不谐之处,他的感知如同潜入深水,不断下探。
终于,在“寂”兽那由终结法则构成的庞大意识体的最深处,他“看”到了一道伤!那不是物理的创伤,而是一道仿佛被某种更加根源、更加辉煌的力量“斩”出的道痕!这道痕呈现出奇异的“空白”状态,仿佛在那里,连“终结”本身都被强行抹去了一部分,形成了一个永恒的缺失。伤口的边缘,残留着丝丝缕缕的、与太初源种同源但性质迥异的金色光辉,充满了“开辟”、“定义”、“存在”的意境!
“这是……被‘太初’本身所伤?”罗尘心中震撼。难道在太初纪元,有执掌“太初”正面力量的存在,重创了这头代表终结的巨兽?
也就在他窥见到这道伤口的瞬间,那冰冷巨大的瞳孔猛地转向他神识所在的方向!
“蝼蚁……安敢屡次窥探本源!”
一股远比上次更加狂暴、更加凝聚的终结意志,如同无数根冰冷的尖刺,沿着因果线狠狠反噬而来!这一次,它似乎动用了真正的力量!
罗尘当机立断,立刻切断那缕神识联系,但那股恐怖的意志冲击依旧有一丝透了过来,让他识海剧震,身形微微一晃。
“师弟?”青云和李道真同时察觉。
“无妨。”罗尘压下不适,眼中却光芒更盛,“我找到了!它的道伤根源,是被一种极致的‘太初开辟之力’所伤!那是它的绝对克星!”
他看向李道真:“李道友,你完善‘太虚归元剑’时,或可尝试融入一丝‘太初开辟’的真意,而非单纯的毁灭剑意。那或许才是对抗‘寂’兽的关键!”
李道真闻言,若有所思,眼中剑影翻腾,仿佛看到了新的方向。
与此同时,在那片死寂星域,“寂”兽冰冷的瞳孔中怒火燃烧。它不再满足于被动等待和远程侵袭。那蝼蚁的屡次挑衅,尤其是对祂道伤根源的窥探,已经触及了它的底线。
它那庞大的、由终结法则构成的身躯开始剧烈翻腾,一丝丝极其精纯的黑暗本源被分离出来,化作数道无形的阴影,悄无声息地融入了虚空。这些阴影并非直接攻击,而是携带着它的意志烙印,朝着源界几个气息强大的坐标点潜行而去,其中一道,赫然指向太虚剑宗的方向!另一道,则飘向了光裔族的古老神庭……
它要以它的方式,在这源界的水潭中,搅起更多的混乱与毁灭!